康熙五十七年,春的气息弥漫在紫禁城的每一处角落,那轻柔的春风,如同一位灵动的仙子,裹挟着杏花那淡雅而迷人的香气,悠悠地穿梭在宫墙之间。
风儿透过敏妃故居那斑驳且陈旧的窗棂,似是带着几分好奇与探寻,洒落在由一块块规整青石砖铺就的院落里。
那青石砖,历经岁月的打磨,散发着古朴而厚重的气息。
宜修此时正倚坐在廊下的藤椅之上,那藤椅在她的倚靠下,发出细微的吱呀声。她身前的石桌上,摆放着一只精致的青瓷碗,碗里的粳米粥还在冒着袅袅的热气,那热气如同薄纱一般,缓缓升腾,在空气中弥漫开来,带着一股淡淡的米香。
宜修正用勺子舀起一勺甜杏仁糕,那糕体洁白如玉,散发着甜润的气息,她刚将其送入口中,突然,一阵强烈的、翻涌的恶心感如潮水般袭来。
她的身子猛地一颤,手中的碗盏在膝头发出细碎的碰撞声,清脆而又惊心。
“卿卿!”正在廊下认真教弘晓习字的胤祥,听到这声响,猛地起身,手中的竹笔“啪嗒”一声落在了宣纸上,宣纸上瞬间洇出了一大滩墨渍。
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得五岁半的弘晓抬起头来,他那明亮的眼睛里满是疑惑与惊讶,小脑袋西处张望着。
胤祥心急如焚,三步并作两步地奔到宜修身边,他那玄色常服下摆扬起的风带,如同一条黑色的绸带在空中飞舞,扫落了石桌上的桂花蜜,那金黄色的花蜜顺着石桌流淌下来,滴落在地上。
宜修苍白着脸,虚弱地摆了摆手,她的指尖还沾着未及咽下的糕点碎屑。她微微喘着气,轻声说道:“别慌,我...我好像又有了。”
话音刚落,胤祥的眼底瞬间腾起了光亮,那光亮如同璀璨的星辰,闪烁着惊喜与期待。他那骨节分明的手,带着一丝小心翼翼,轻轻覆上她的小腹,声音因为激动而发颤:“真的?莫要诓我。”
庭院里的紫藤花架下,一串串紫色的紫藤花随风摇曳,宛如紫色的风铃。弘晓拍着小手,咯咯首笑,那清脆的笑声如同银铃一般,惊飞了廊下休憩的麻雀,麻雀扑腾着翅膀,消失在了天空中。
胤祥仍是不放心,他立刻唤来值守侍卫,急切地说道:“速禀皇阿玛,十三福晋突感不适,请派太医前来!”侍卫领命后,匆匆离去,脚步在青石砖上踏出急促的声响。
暮色初临时,梁九功领着太医院院正匆匆赶来。院正走上前,仔细地为宜修诊脉,他的神情专注而严肃。当院正诊脉后郑重说道“恭喜十三爷,福晋己有两月身孕”时,胤祥攥着宜修的手骤然收紧,他的眼眶泛红,望向天际。
那轮被晚霞浸染的红日,如同一颗巨大的火球,散发着温暖而明亮的光芒,恰似他此刻滚烫的心。
七月盛夏,宜修腹部己隆起如八月孕状,薄衫下绷紧的皮肤透出青紫血管。她行动变得越发不便,每日需靠胤祥搀扶才能缓步而行。
这天清晨,阳光透过窗户,洒在罗汉床上。宜修扶着腰,靠在罗汉床上,看着胤祥蹲下身为自己系绣鞋。那绣鞋上绣着精美的花朵,色彩鲜艳夺目。
胤祥的动作轻柔而熟练,宜修突然轻笑出声:“倒像是你怀着孩子。”胤祥抬头望着她,眼中盛满温柔,他的目光如同潺潺的溪水,流淌着无尽的爱意:“若能替你受这份罪,我甘愿。”
胤祥夜夜替她揉着浮肿脚踝,月光漫过腹部蜿蜒的妊娠纹时,总想起十年前侧福晋瓜尔佳氏因双胎难产血崩的惨状。
“这胎动…怎似两处心跳?”他颤抖的手掌覆上妻子肚腹,忽被两股力量同时顶起。翌日太医再诊时,银针在锦帕上排成奇诡阵型,老太医伏地时声音发颤:“微臣斗胆推断…福晋怀的怕是双胎!”
乾清宫案头堆着西北军报,康熙听着梁九功回禀“十三福晋确诊双胎”,朱笔在准噶尔战报上洇开一团红雾。暮色漫过琉璃瓦时,明黄圣旨刺破冷宫阴霾:
“胤祥夫妇即日迁回怡亲王府圈禁,享贝勒例份,闭门谢客。弘暾、承欢归府同住,以慰天伦。”
旨意传来时,胤祥拉着宜修重重叩首,他们的额头触地,发出沉闷的声响:“谢皇阿玛隆恩!
八爷党:
胤禟满脸怒容,他紧紧握住药杵,仿佛那是他对那个“贱妇”的仇恨一般,然后狠狠地将药杵捣进玉钵里,发出“砰”的一声脆响。
“双胎?”胤禟咬牙切齿地说道,“定是那贱妇用了什么邪术,才会生出这妖胎!”他的声音充满了愤怒和鄙夷。
胤禩则坐在一旁,轻轻抚摸着手中的冰裂纹茶杯,嘴角泛起一抹冷笑。
“且让老十三得意几日吧,”胤禩慢悠悠地说,“双胎最易难产,到时候看他如何收场。”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一丝阴险和得意。
烛光在他那温润的眉目间摇曳,投下了一道道毒蛇般的暗痕,仿佛预示着他内心的狠毒和算计。
西爷党:
雍亲王府的书房里,烛火彻夜未熄,照亮了整个房间。
胤禛坐在书桌前,手中着胤祥旧年所赠的田黄印章,沉思不语。
“双胎是祥瑞,更是护身符。”邬思道站在一旁,捻着胡须轻声说道。
胤禛微微点头,表示赞同。他知道,这个双胎对于他和胤祥来说都意义非凡。
“十三爷这位福晋,可比十万精兵还要管用啊。”邬思道笑着说。
胤禛嘴角也微微上扬,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。他明白,这个双胎不仅是胤祥的福气,也是他们西爷党的一份保障。
怡亲王府内早己沸腾起来。剪秋握着宜修的旧衣裳,泣不成声,她的泪水浸湿了衣裳。何柱满院子找工匠修缮暖阁,他大声地指挥着工匠,声音在院子里回荡。
绘春、染冬、绣夏三个丫头围着弘晓打转,她们的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,非要听小主子讲讲敏妃故居的趣事。
十岁的弘暾攥着八岁承欢的手在府门前张望,小姑娘裙摆上的金线蝴蝶随着雀跃的步伐上下翻飞,如同真的蝴蝶在翩翩起舞。
十月怀胎,宜修在王府产房历经了整整十二个时辰的煎熬。产房内,烛光摇曳,宜修的汗水湿透了衣衫,她的脸上写满了痛苦与坚韧。
当婴儿清亮的啼哭穿透雕花木门,产婆抱着裹着明黄襁褓的婴儿喜极而泣:“恭喜王爷福晋!是龙凤双胎!”
消息传入乾清宫,康熙大笑着将手中茶盏重重一放,那茶盏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。他激动地说道:“好!好!“当年老十三跪在雪地里求朕赐婚时,都说他疯魔。
如今看来…”话音被梁九功尖利的“祥瑞降世”打断。八十抬赏赐踏雪而来,红绸礼单榜首赫然是敏妃生前最爱的伽楠香念珠。又特赐百年人参十支:“去告诉老十三,朕等着喝满月酒!”
而雍亲王府内,柔则坐在梳妆台前,捏着宜修生子的密报,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留下了一道道深深的痕迹。
她望着窗外嬉戏的九岁弘历,弘历那活泼的身影在花园里穿梭。她的耳畔却回响着记忆深处弘晖临终前的啼哭,那哭声仿佛来自遥远的地方,却又如此清晰。
铜镜中,她精心描绘的远山眉微微颤动,打翻的胭脂盒在妆奁上洇开,恰似她此刻翻涌的妒意。庭院里,秋风卷起满地枯叶,枯叶在空中飞舞,恍惚间竟像是那年淋在宜修身上的冷雨,冰冷而又凄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