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门扉轻轻合拢，隔绝了楼道里最后一点微光，也带走了那个带着茉莉花香和灼热气息的身影。
玄关瞬间沉寂下来，只剩下陆郁川独自一人，站在方才还萦绕着激烈情绪和那个猝不及防的吻的空间里。
唇上似乎还残留着那柔软、又带着点小小侵略性的触感。
她舌尖试探的温度，像一枚微小的火星，猝然烙下，此刻仍在皮肤下隐隐发烫，带着一种陌生的、令人心悸的麻痒。
陆郁川下意识地用指腹轻轻蹭过下唇，动作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怔忡。
空气中仿佛还弥漫着她身上淡淡的馨香，混合着茉莉花茶的余韵，丝丝缕缕，固执地缠绕着他。
“还真是……天真得可爱。”
陆郁川站了片刻，首到那唇上的灼热感被夜风的微凉取代，才缓缓转身，走向那片狼藉的餐桌。
灯光下，西盘几乎没怎么动过的菜肴显得有些寂寥，凝固的红油，凝结的油脂，翠绿的青菜也失去了刚出锅时的鲜活。
方才精心准备的烟火气，此刻只剩下冷却后的残局。
陆郁川挽起袖子，他没有犹豫，开始收拾碗碟。动作依旧利落、有序，带着他惯有的精准。
水流哗哗地冲刷着碗壁，洗洁精的泡沫膨胀又破碎，带走油污和食物残渣。
冰冷的水流冲击着手背，带来一种物理上的清醒。他机械地重复着清洗、冲净、擦干的动作，目光落在水槽里旋转的泡沫上，思绪却像那些破碎的泡泡，漂浮不定。
收拾完厨房，最后一丝烟火气也被抹去，房间重新恢复了它惯有的、近乎无菌的整洁和冷清。
陆郁川走到浴室，拧开花洒。温热的水流倾泻而下，瞬间打湿了头发，顺着紧绷的颈项和宽阔的肩背流淌。
水汽氤氲，模糊了镜面，也模糊了周遭的一切。他闭着眼，任由水流冲刷身体，试图洗去疲惫，也洗去那顽固残留在唇上和心头的异样感觉。
然而，温热的水流反而像催化剂。唇瓣被热水包裹，那短暂的、被舌尖舔舐过的微妙触感仿佛被无限放大，变得异常清晰。
她巧克力色长发拂过脸颊的微痒，她踮起脚尖时贴近的温热身体，她退开后那双亮得惊人的、带着羞怯和霸道宣示的眼睛……每一个细节，都在水汽蒸腾中变得无比鲜活。
身体深处，一种陌生的、被强行压抑的躁动隐隐升腾，又被理智缓缓按捺下去。
陆郁川毕竟是年轻小伙，而且身体的各项都比一般人要健康上数倍，这段时间运动量不少却始终没有发泄，那方面己经开始有些蠢蠢欲动了。
上一次还是在苏素的房子里，细细想来己经快过了一个月了……
洗完澡，换上干净的深色睡衣，带着一身微凉的水汽，陆郁川关掉了客厅的灯。
黑暗中，只有卧室的门缝透出一点微弱的光。
他走进去，反手关上门，将最后一点光线也隔绝在外。
房间陷入彻底的黑暗，只有窗外遥远的路灯光线，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，在地板上投下一条极细、极淡的微光。
陆郁川在床边坐下，床垫发出轻微的凹陷声。他并没有立刻躺下，只是静静地坐着。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，房间里家具模糊的轮廓显现出来。
绝对的寂静中，方才发生的一切，如同默片般在脑海中一帧帧回放。
她含着泪质问时的倔强。
她听到解释后茫然的震惊。
她回握他手时的坚定暖意。
她低头时耳垂那抹动人的绯红。
以及最后……那个带着茉莉香和灼热占有欲的吻。
陆郁川与秦轻轻之间，那层薄薄的、名为“关系”的窗户纸，依旧未被彻底捅破。没有承诺，没有定义，只有一句“顺其自然”和那句“有点喜欢你”。
像点燃了一盏昏黄的烛火，隔着朦胧的纱帘，彼此只能看到对方模糊的轮廓，感受到对方的存在和温度，带着一种古典诗意的美感……也带着令人心焦的不确定性。
最近这几个月来，陆郁川感觉自己需要思考的事情越来越多，产生的情绪也越来越驳杂，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深潭，涟漪不断，再也无法恢复死水般的平静。
这些曾经他无法理解、甚至刻意摒弃的复杂情绪，此刻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。
它们不再是被隔绝在玻璃罩外的标本，而是真切地在他体内翻腾、冲撞。
他不再是那个精密运转、情感缺失的仪器，而是一个……活生生的、会为情所困的普通人。
他躺了下来，身体陷入柔软的床褥，眼睛却望着天花板模糊的暗影。
身体明明疲惫，思绪却异常活跃，像脱缰的野马，围绕着几件“小事”，彻夜难眠。
黑暗中，他无声地苦笑了一下。
这样……也不错吧？
毕竟，能够感受到如此丰富情绪的人，才是有温度的，才算是真正活着的。这份“温度”，是她们带给他的。
然而，这份“温度”也带来了更深的恐惧，像冰冷的蛇缠绕上心头。
他真的值得吗？
他对苏素，是某种意义上的“生理喜爱”，是利用多于情爱。
他对林雨眠，是一时兴起的挑战，是淡淡的惺惺相惜。
他对秦轻轻呢？
那份“喜欢”里，是否也掺杂了因孤独而生的渴望？
因她带来的“温度”而产生的依赖？甚至……因她主动靠近而引发的、难以启齿的生理欲念？他对她的好，是出于纯粹的爱意，还是出于对她付出的回报？亦或是……一种补偿？
他的感情，似乎从来就不够纯粹。像被污染的溪流，源头就带着复杂的泥沙。
这样的自己，真的配得上秦轻轻那澄澈、热烈、带着点笨拙却无比真诚的情感吗？
她值得一份更简单、更纯粹的爱。
这个念头像冰冷的针，刺得他心脏微微抽痛。
但就在这自我怀疑的深渊边缘，另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流星，骤然亮起。
如果此刻因为恐惧而退缩，因为怀疑而裹足不前，那么这好不容易才重新连接起来的脆弱温度，这黑暗中描摹出的模糊轮廓，这因她而生的、让他感到自己真正“活着”的一切，都将彻底失去。
他将会再次坠入那片冰冷、空洞、毫无生气的荒漠。那比任何复杂的情感都更令人绝望。
他不要失去。
陆郁川想要抓住这黑暗中的烛火，想要看清纱帘后那个人的全部。
他想要……永恒的幸福。
这个念头如此清晰，如此强烈，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。
他不仅仅想要自己的幸福，更希望苏素，秦轻轻林雨眠等等，每一个女孩都能够因为待在他身边，感到同样真切的、踏实的、不被风雨侵扰的幸福。
这不是终点，而是一个必须达成的起点。
陆郁川深深吸了一口气，再缓缓吐出。胸腔中翻涌的驳杂情绪并未消失，但那份恐惧和自我怀疑，被一股更强大的、名为“想要”的力量缓缓压了下去。
黑暗中，他闭上眼睛，不再抗拒那些纷乱的思绪，而是让它们流淌，让它们在心底沉淀。
他需要时间，去学习，去分辨，去成长。
为了她们，也为了自己。
为了那份描摹在心中的轮廓，最终能变成清晰、温暖的拥抱。
夜，依旧漫长寂静。但黑暗中的人，己经握住了前行的方向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