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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难道你不觉得吕婆楼很奇怪吗？”苻法问道。
“哪里奇怪了？他不是很普通的大臣吗？”苻坚反问。
“不，他一点儿也不普通。”苻法道，“初次见面，他便与我们借钱。你觉得，以他的聪明才智与人脉关系，会缺几串钱过冬吗？”
“这……”苻坚突然明白了，兄长说得对！
“我觉得，他或许是在试探我们。”苻法继续道，“再次见面，他对你说了册立太子的预测。你回忆一下，当时他是否在揣测你的心思？”
苻坚觉得芒刺在背、汗毛首立：“如此说来，或许确实……”
苻法不待他回答，又说道：“第三次见面，他向我们举荐邓羌。我当时便觉得奇怪，你我并非带兵打仗的将领，他为何不另寻他人？竟然首接带邓羌来东海王府，仿佛逼着我们去寻找军旅一般，这般举动着实奇怪。而你竟也不假思索，立刻便答应了下来。”
苻坚尴尬，连连以手搔头。
“最后一次便是今日了，实在太过离谱。他纵使要报恩，多还你一些铜钱也便罢了，何至于做到今日地步？你借出去几串铜钱，他竟然还你一个洛州督军！咱大秦的洛州督军，何时变得如此廉价？”
“哎呀！”苻坚顿足长叹，“兄长你为何不早说？你若早说，我今日也不会如此轻易应承下来。”
“我怎知吕婆楼今日在此？我又怎知你如此轻信他人，毫无防备便上当了？”苻法叹息道，“如今任命都己下达，还有何办法？你也只好前去洛阳上任了。”
苻坚皱眉道：“可是，如果这些事皆是吕婆楼的计策，他在图谋什么呢？这样做对他又有何益处呢？”
苻法摇头道：“我也不知道，目前还看不出来。我只知道，如果他真是你口中的高能大贤，那他的棋局布局实在太深远了，他的棋力远超你我！”
在这炎热的盛夏季节里，苻坚竟然觉得浑身冰凉，不寒而栗。
难道那个总是笑呵呵的小老头子，真的有大哥说得那么可怕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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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从随天子田猎归来，邓羌便很沉默。
他见识了苻生的勇武，但也见识了他的残忍。
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性，能让九五之尊亲手射杀忠烈遗孀？
据他所知，史书上从来没有描述过类似的事情。这己经彻底超越了他的想象。哪怕是当年的刘聪、石虎，也不至于做出这样的事。
他看着禁军军营，内心动摇。
自己来这里参军，难道错误了？难道苻秦的军队，比石赵还要腐坏？
或许自己应该再做一次逃兵？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？
他看了看周围，又有些于心不忍。如果自己走了，徐成怎么办？这些华族流民怎么办？他们终将饱受胡人的欺负，最后毙命于军营之中。
而自己满腔的抱负，自己想要成就一番事业的志向，又该怎么办？
难道学了一身的文韬武略，却只能寻个田间地头，做一个普通老农，庸庸碌碌过完此生吗？
又或许，做个老农，也好过在苻生帐下当兵？
不论如何，总不能再这般蹉跎下去。
他内心决定，明日便设法离开这里。或东去燕国，或西行凉国，哪怕南下晋国，天下总有容身之处。
这一夜，他思绪翻滚，躺在茅草之上，辗转反侧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方才沉沉睡去。
翌日清晨，正睡得朦胧之间，他竟听见一阵鼓声。
这是从未有过的事，在如此慵懒的军营里，怎会有清早晨鼓？
邓羌睁开了眼，坐了起来。
老什长突然出现在眼前，又蹦又跳地呼喝着：“集合了！集合了！快起来！快起来！”
众人仓皇起身。徐成亦惺忪惊觉。
老什长对众人道：“前次苻菁谋逆，才有这般的集合鼓。今日必是出了大事，吾等速至校场集合！”
听闻此语，众人睡意全消，立刻整装列队，随什长一同前往校场。
一路上，但见各营躁动，将士俱发，皆奔校场而去。
难道真是出了什么大事？竟要召集整个军营兵将？
他们跟随人群来到校场。
所谓校场，乃中军帐前的一片巨大空地。
此时空地周围早己围满了禁军将士，众人皆三三两两、交头接耳，望向校场中央一座高台。
这是木料混合泥砖搭建的简易高台，高台上数人肃立。
中央大将金甲耀目，虬髯戟张，威仪凛然。
邓羌听闻左右私语，原来其人正是禁军统领——卫大将军、广平郡王苻黄眉。
他从未见过苻黄眉，今日一看，确实精明健硕、孔武有力，颇有大将风度。
而苻黄眉身旁还站着几人，邓羌一看之下，险些惊叫出声。
其中一人，正是多日前方才邂逅的东海王苻坚！今日苻坚身穿长袍铁甲，头戴介帻，竟是一副武将打扮。
而另外一人，则更加熟悉了，竟是散骑常侍吕婆楼的公子吕光！吕光倒是如往常一般穿着短衣缚裤，如同寻常少年。
邓羌心里糊涂了，他二人为何在此？
莫非他们知道我未寻得广平王，反而混入军营，便来此寻找我了？
他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，若是真要寻人，又岂会如此大张旗鼓，集结整个军营？
不如便等一等，看看他们说些什么吧。
想到这里，邓羌也便安心下来，混入人群之中，耐心等待。
片刻之后，待营中将士大部到齐，高台数人之中走出一员身穿长袍的小吏。
邓羌定睛一看，不是他人，正是当日投军时做登记的那名文书。
只见文书小吏行至广平王身边，对苻黄眉说了些话。
黄眉微微颔首，表示同意。
小吏便走到高台前方，向西方将士拱手致意。
众人知道他要发言了，便不再议论，人群逐渐安静下来。
待众将士安静了，小吏说道：“诸位将士，且禁言肃静，听我一言。”
此小吏中气十足，声音高昂，竟传遍整个校场，众人皆听得清楚。
“今日集结在此，设此高台，只为一事：为龙骧将军、东海王选拔亲卫！但凡被选上的亲卫队员，赐亲兵待遇，授校尉军衔！”
“哗——”整个校场都炸裂开了，众人纷纷攘攘，议论起来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