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他给的!在小巷子里……他突然把我拉进去……吓死我了……他说……说对不起,迫不得己……这是欠我们的钱……还……还有这个手机……说给你……你看了就……就明白一切了……”
白苏苏语速飞快,夹杂着抽泣,断断续续地把在小巷里遭遇的诡异一幕复述了一遍。
着重描述了宋万军那枯槁,眼神死寂,一心求死的可怕模样。
江婉听着女儿的叙述,脸色也一点点沉了下去,变得凝重无比。
她低头看着手里这两样东西:牛皮纸信封的厚度和重量,印证了里面确实装着数额不小的现金。
而那部老旧的蓝色老年机,外壳冰冷,透着一股廉价和陈旧的气息。
宋万军……那个曾经意气风发,给女儿买桃酥,向自己借钱给女儿治病的男人,怎么会变成女儿口中形容的那副行尸走肉的样子?
迫不得己?
明白一切?
这手机里到底藏着什么?
他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,把钱和这东西交给苏苏?
这和他当初诬陷小店有关吗?
无数疑问在江婉心头翻滚,让她感到一阵强烈的不安。
她放下那个沉重的信封,信封落在柜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。
她的手指有些发凉,带着一种莫名的紧张,伸向那个老年机的侧面,寻找着开机键。
不管里面是什么,她必须立刻看看。
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开机键的刹那。
店门外,原本还算正常的街道声响,突然出现一片巨大的骚动!
像是平静的水面被投入巨石,惊呼声,奔跑的脚步声,打破了傍晚的宁静。
声音的来源似乎就在不远处,并且人群正迅速地向某个方向汇聚。
“怎么回事?”
“天哪!快去看看!”
“那边!A号写字楼那边!”
“出事了!”
断断续续的惊呼透过店门传了进来,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恐慌感。
江婉的手指停在半空,心头猛地一跳。
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,如同冰冷的毒蛇,瞬间缠绕上她的心脏,越收越紧。
A号写字楼?
那正是离这条街不远,最高也最显眼的那栋玻璃幕墙大楼!
宋万军……他最后消失的方向……
女儿刚才描述的,他那张毫无生气,一心求死的脸,和他决绝走向“光亮”的背影,无比清晰地在她脑海中闪现!
“不……不会的……”江婉脸色煞白,喃喃自语,但身体己经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。
她猛地将那个还未开机的老年机放在桌子上。
一把按住还在惊魂未定,茫然看着门外骚动的白苏苏的肩膀,出声说道:“苏苏!听着!待在店里!等我回来!听到没有?!”
白苏苏被母亲从未有过的严厉和煞白的脸色吓住了,下意识地猛点头。
“妈……妈你去哪……”
“我去看看!马上回来!”江婉语速飞快,不容置疑。
她甚至来不及等女儿完全回应,己经像离弦之箭一样冲出了店门。
留下“叮当”一声急促的铃响和店内惊惶的女儿。
人行道上的人流像被无形的力量驱赶着,全都朝着A号写字楼的方向涌去。
人们脸上混杂着惊惧,好奇和一种看客般的兴奋,议论声嗡嗡作响。
“我的天!真的跳了?”
“从那么高下来……”
“太惨了……就在正门口广场上……”
“救护车呢?叫救护车了吗?”
“叫了叫了!但你看那样子……”
“好像是个男的?穿个旧夹克?”
“旧夹克”三个字像冰锥一样刺入江婉的耳朵。
她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凉了半截,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。
她拼命拨开前面挡路的人群,顾不上礼貌和体面,跌跌撞撞地朝着人群包围的中心冲去。
“让一让!麻烦让一让!”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极度的恐慌。
越靠近,人群围成的圈子越厚实,空气中也弥漫开一股若有若无的令人作呕的甜腥气。
江婉终于挤到了最里层,前面是警方拉起的黄色警戒线。
警戒线内,写字楼冰冷的玻璃幕墙下,光滑的大理石广场地砖上……
一大片刺目的暗红粘稠液体,如同打翻的巨大颜料桶,不规则地蔓延开来,在夕阳的余晖下泛着诡异的光泽。
液体的中心,俯卧着一个扭曲的人形。
距离太远,警戒线又拦着,江婉无法看清那人的脸。
只能看到那人穿着一件深色的、沾满污迹的旧夹克,拉链似乎拉得很高。
头上……似乎没有帽子?
不,或许是掉落了?
身体以一种绝对不可能属于活人的角度扭曲着,西肢摊开,像一只被狠狠摔碎的玩偶。
深色的液体浸透了夹克的下半部分,在地面上晕开更大,更深的阴影。
视觉冲击带来的眩晕感猛地袭来,江婉腿一软,差点站立不住。
她死死捂住嘴巴,胃里翻江倒海,强烈的呕吐感顶在喉咙口。
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,不敢再看那滩刺目的红和那个扭曲的形状。
周围人的议论像针一样扎进她的耳朵。
“肯定没救了,那么高……”
“听说是自己跳下来的,有人看到他站在顶楼边缘……”
“唉,造孽啊……有什么想不开的……”
“看穿着,不像是在这楼里上班的……”
“像是……流浪汉?或者……”
“旧夹克……鸭舌帽好像掉在那边了……”
江婉的目光下意识地顺着那人的指向看去。
果然,在离尸体几米远的地方,一顶脏兮兮的灰黑色鸭舌帽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地砖上,像被遗弃的垃圾。
那顶帽子……会不会是那顶宋万军遮住整张脸的鸭舌帽?
这个想法出现的一瞬间,江婉就确定了。
这绝对是宋万军!
江婉只觉得眼前一黑,天旋地转。
她扶住旁边一个同样在围观的路人的胳膊,才勉强没有倒下。
宋万军!他真的……跳下来了!
就在他把钱和手机交给苏苏之后!
就在他用那种决绝的姿态走向“光亮”之后!
他所谓的“解脱”,就是从这里一跃而下!
就在这时,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,闪烁着红蓝光芒的警车和救护车相继赶到。
穿着制服的警察迅速接管现场,开始疏散人群,拉起更大的警戒范围。
医生和护士抬着担架匆匆跑过去,但只看了一眼,便无奈地摇了摇头,动作变得沉重而程序化。
混乱中,一个穿着警服,表情严肃的中年警官拿着一个透明的证物袋,走向警戒线外围观的几个似乎是最早目击者的人询问情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