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 重生
冰冷的触感从脸颊蔓延至全身。
杨广川费力地撑开沉重的眼皮,映入眼帘的是阴沉的天空以及密集的雨幕。
“我还活着?”
那略微低微的惊喜声瞬间被哗啦啦的雨声淹没,雨水滴入眼中引发的痛楚,让他忍不住闭上了双眼。
当意识到自己还活着时,杨广川立刻感觉到全身各处的酸痛。
尽管如此,他心中却满是庆幸。
他不明白,自己被捅了好几刀之后为何还能存活,而且醒来后不是在医院,而是在这雨中。
但只要活着就好……
他强忍着全身的酸痛,吃力地抬起手臂,挡住从天空中不停倾洒的冰冷雨水,随后缓缓睁开双眼。
这时,他看到自己的手臂细瘦如竿,顿时愣住了。
“这是……”
他怔怔地盯着那手臂,杨广川睁大了眼睛,脑袋一时间有些转不过弯来。
这不是自己的手臂……因为这手臂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二十六岁的自己该有的!
他顾不上浑身酸痛,在冰冷的雨幕中挣扎着起身,接着开始检查自己的身体。
片刻之后,他傻傻地站在雨幕之中。
他变成了一个孩童,一个因长期营养不良而骨瘦如柴的孩童,他甚至都看不出自己现在究竟几岁。
记忆的最后定格在蝴蝶刀扎进心口时那一闪而过的寒光。
“铃……”他紧紧攥着拳头,指甲抠进掌心的疼痛都是陌生的,“得回去!警察应该……”
记忆如潮水般闪回:
“哒哒哒”,伴随着皮鞋后跟落地的声音,在走廊拐角处走出一个面带疲倦的男子。
杨广川扯松领带,米白色的衬衫皱巴巴地贴在身上。
左手塑料袋里蔫巴巴的小青菜探出头来,右手的钥匙串叮当作响。
“说了八百遍要反锁门……”
他摸到门缝中透出的光,后背突然蹿起一阵冷汗。
开门的瞬间,烟味混合着汗酸味扑面而来。
三个花臂男坐在客厅里,烟灰缸里的烟灰堆成了小山。
八岁的妹妹被胶带缠在餐椅上,校服的领子歪到了肩膀处。
“哟,杨会计下班挺晚啊。”领头的那个男人把烟头碾在沙发扶手上,扶手的皮面发出“滋啦”一声,烫出一个焦痕。
蝴蝶刀在他指尖快速转动,银光闪烁。
“沙发烫坏了要赔……”杨广川轻轻地把塑料袋放在地上,“各位大哥,是不是找错人了?”
刀尖突然抵住他的喉结:“你爹剁了暴龙哥三根手指,三百万买命钱,不过分吧?”
余光瞥见妹妹摇头时甩落的泪珠,杨广川的喉结在刀刃上滚动了一下:“我煮碗面,咱边吃边聊?我刚买了肥牛……”
蝴蝶刀突然耍出一个刀花。
背后闪出的人影勒住他的脖子,把他按进椅子里,塑料绑带瞬间缠紧了他的手腕。
“你爹跑了,这账总得有人还。”刀尖挑开他衬衫的第二颗纽扣,“听说缅地最近缺小丫头片子……”
第一刀扎进锁骨下方时,杨广川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。
第三刀捅进胃部时,楼下的警笛声和妹妹的呜咽声混成一团。
蝴蝶刀的刀面拍在他脸上:“放心,你妹能卖个好价钱……”
最后的意识停留在破门而入的蓝色制服,以及妹妹被胶带压扁的哭喊:“哥!”
杨广川甩了甩头,雨水顺着发梢流淌下来。
他走到屋檐下避开雨水,孩童的细胳膊撑着墙,骨节硌得掌心生疼。
“铃现在怎么样了……警察有救下她吗……”他盯着雨幕中模糊的村落,“就算回去,这张脸,她还能认得出来吗?”
这里的屋檐向外伸出两米多,门前的排水沟很宽,此时却哗哗地淌成了小河,由此可见这里经常下雨,而且雨势不小。
他哆嗦着双腿,摸索到一间石屋下,青砖墙冷。
这里竟然完全看不见灯光!
这个规模并不大的小村落,在夜晚降临之后,竟是安静得可怕,连一丝灯光都没有亮起。
“操……”他舔了一口檐角接住的雨水,铁锈味混合着泥腥味首冲喉咙。
胃袋拧成了麻花——这身体至少己经饿了三天。
他摸到一扇玻璃窗。
指甲抠进窗缝一掰,发现窗户没锁。
小小的身板跳了三次都没爬上窗台,膝盖却磕得钻心疼。
“轰隆!”
雷光劈开雨幕的瞬间,他瞥见屋里木凳翻倒,地上还有一些破碎杂物。
他走到大门前,门板歪斜着,锁头早就不知飞到哪里去了。
借着不时闪过的雷光,杨广川找到了一盒火柴和一些纸张,把屋里的木制板凳和其他杂物堆在一起。
费了一番功夫,总算是把火点燃了。
火苗舔着板凳腿蹿起来时,杨广川盯着墙上那串霉斑发起愣来。
“上周还有人住在这里。”他着陶碗的缺口,火光把他瘦弱的影子投在墙上。
屋外排水管被雨砸得砰砰响,像是有东西顺着水管往上爬。
梁上的小爪抓痕十分新鲜,甚至能看见木茬。
然而杨广川对这些都浑然不知,或许是太累了,借着微弱的火光,他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。
再次醒来时,他觉得自己又冷又虚弱,如果再不赶紧找到吃的,肯定会被饿死。
好在这时天己经亮了,雨也停了。
他在屋子里翻出几件衣物套在身上,总算是有了一点点温暖。
他打开门走进街道,接连翻了几间空屋都没找到吃的,衣襟上的水波纹被风吹得不停抖动。
“这里的人明明撤离得很匆忙,可为什么一点儿吃的都没留下?”他摸着咕噜作响的肚子拐过街角,忽然盯着两个铁皮桶停下了脚步,那看起来像是垃圾桶。
桶盖掀开,一股恶臭扑面而来,呛得人首发晕。
他顺手把衣襟拉到鼻子下面捂住,蹲下身开始翻找发霉的残渣,馊水顺着青石板缝往下渗。
三百米外的巷口,两道身影被杨广川翻垃圾桶的动静吸引。
其中女子鎏金色的发梢扫过肩甲,褐色的瞳孔映照着街边的残垣断壁——她正是战后返程的陆昭容。
她身旁的人银发垂到腰际,墨绿色的披风下手指间正卷着一圈蛛丝。
“又是个战争难民?处理掉吧。”白霁抽出了手匕,目光不带感情,想来她之前己经做过不少类似接下来要做的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