御花园,万春亭。
今日的牡丹,开得格外放肆,浓艳的颜色,几乎要滴出血来。
太后懿旨,赏花。
京中三品以上的诰命夫人们,锦衣华服,济济一堂。
笑语声,珠翠碰撞声,交织成一派太平盛世的假象。
柳月茹抱着顾知意,缓步而来。
她今日只穿了一身素雅的湖绿长裙,发间一支碧玉簪,在一众姹紫嫣红中,反而格外醒目。
她一出现,亭中的声音,低了下去。
无数道目光,或嫉妒,或审视,或怨毒,尽数落在她的身上。
兵部尚书吴启的夫人,吴氏,端着一杯茶,手微微发抖。那封来自宫中的密信,仿佛还在灼烧她的指尖。
她深吸一口气,站了起来。
“姐姐。”吴夫人未语泪先流,声音哽咽,恰到好处地引来了所有人的注意。
“妹妹有一事不明,憋在心里许久,今日斗胆,想请教姐姐。”
柳月茹轻轻拍着女儿的背,眼皮都未抬一下。“说。”
吴夫人扑通一声,跪在了地上。
满亭哗然。
“北戎使团入京,名为和亲,实则兵临城下。我大晏江山,危在旦夕!”
她声泪俱下,指向柳月茹,
“可为何,那北戎女王不住驿馆,反倒日日出入相府!为何那三千战马,百箱兵甲,都送入了你顾家门内!”
她举起手中一封信,高高过顶。“这是我夫君冒死从北戎使团截获的密信!信中,姐姐与那北戎女王,约定里应外合,助你顾家,篡夺我大晏江山!”
更多的贵妇站了出来。
户部侍郎钱庸的夫人尖声道:“不错!我亲眼所见,柳氏与那妖女相谈甚欢,全无敌我之别!”
“相爷权倾朝野,如今又添北戎之助,其心可诛!”
“请太后娘娘为我等做主!”
一时间,柳月茹成了众矢之的。
御座之上,太后缓缓放下茶盏,发出清脆一响。“顾夫人,此事,你作何解释?”
【哎呀呀,鸿门宴来了!不过我娘好像一点都不慌,她袖子里藏着的那个小本本是啥?难道是传说中的……京城贵妇黑历史大全?】
柳月茹在女儿的心声里,终于抬起了头。
她没有看那些声色俱厉的贵妇,也没有看高高在上的太后。
她的目光,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的脸。
然后,她笑了。
在千夫所指之下,她缓缓从宽大的袖中,取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小册子。
那册子是黑色的,没有任何装饰。
她不急不躁,用纤长的手指,翻开了第一页。
她微笑着,念出了第一个名字。
“钱夫人。”
户部侍郎的夫人,那个刚刚叫得最响的女人,身体一僵。
“上月十五,你当掉的那对东珠耳环,似乎是你夫君送给城南‘一品香’小红姑娘的定情信物。当票,还在我这里。”
钱夫人的脸,瞬间惨白如纸。
柳月茹没有停。
她的指尖,划过第二页,目光落在了另一位夫人身上。
“李夫人,你那即将嫁入王府的宝贝女儿,三个月前,曾在城西的报恩寺,求过一根下下签。签文,解的是腹中胎儿。”
李夫人的身体,晃了晃,险些栽倒。
柳月茹没有再念。
她只是拿着那本册子,微笑着,一个一个地看过去。
她的目光所及之处,那些诰命夫人们,或垂下头,或别开脸,或浑身发抖。
整个万春亭,瞬间从对柳月茹的批斗大会,变成了大型的修罗场。
最后,柳月茹的目光,落回到了跪在地上的吴夫人身上。
她的声音,冷得像冰。
“至于你的信,不如回去问问你的好夫君,昨夜是不是在‘快活林’的牌桌上,输光了给你女儿治病续命的,最后一两银子?”
吴夫人猛地抬头,眼中满是难以置信。
她张了张嘴,却发不出任何声音,整个人在地。
阴谋,在绝对的实力面前,碎得像个笑话。
就在这死寂之中,一名太监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,声音尖利,划破了这诡异的气氛。
“报——!”
“太后娘娘!不好了!”
“守卫皇陵的军队,哗变了!”
太监跪在地上,浑身抖得像筛糠。
“他们……他们拥立了废西皇子萧承曜,打出了‘为先帝复仇’的旗号,正向京城杀来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