教室外的雨越下越大,应急灯的红光在靳年脸上明明灭灭。顾念望着他专注画平面图的侧脸,粉笔灰簌簌落在他肩头,恍惚间与记忆里那个满身是血的少年重叠。被锁住的教室像个时光胶囊,将十七岁那年的黄昏,从尘封的往事中轻轻剥落。
高二那年的深秋,银杏叶铺满街道。顾念抱着竞赛资料走在回家路上,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。转过巷口时,三个染着黄毛的混混突然拦住去路,刺鼻的烟味混着不怀好意的笑声扑面而来:“小妹妹,这么晚还不回家?”
她后退半步,后背抵上冰凉的砖墙。混混们步步紧逼,为首的男人伸手要抓她手腕,千钧一发之际,熟悉的声音从身后炸响:“放开她!”
靳年不知何时出现,校服领口歪斜,额角还沾着篮球场上的草屑。他把顾念护在身后,胸膛剧烈起伏:“你们想干什么?”
“英雄救美?” 混混嗤笑一声,掏出弹簧刀在掌心把玩,金属反光刺得人眼睛生疼,“听说你爸是设计院的?交出设计图,饶你们俩...” 话音未落,靳年突然挥拳砸向对方,拳头擦着混混的脸颊掠过。
混战瞬间爆发。顾念听见骨骼碰撞的闷响,看见靳年被人按在墙上,弹簧刀在他手臂划出狰狞的伤口。鲜血渗进校服,在深秋的暮色里泛着诡异的暗红。她抓起地上的砖块,却被另一个混混踹倒在地,膝盖擦过粗糙的水泥地,火辣辣的疼。
“跑!” 靳年的嘶吼带着哭腔。他挣脱束缚,再次挡在她身前,手臂上的血珠滴落在她颤抖的手背上。混混们的叫骂声、拳脚相加的闷响、还有远处传来的警笛声,在那一刻交织成噩梦。等警察赶到时,靳年己经瘫坐在地,脸色惨白如纸,而混混们早己逃得无影无踪。
医院消毒水的气味刺鼻。顾念攥着被血染红的校服衣角,看着医生给靳年缝针。少年咬着牙,冷汗顺着下巴滴落,却还强撑着笑:“小伤,打篮球摔的。” 她扑过去捶他肩膀,眼泪砸在他完好的手臂上:“骗子!都缝七针了还说没事!”
靳年伸手想擦她的眼泪,却因牵动伤口闷哼一声。他的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:“别哭,你要是哭了,我这英雄白当了。” 护士在一旁轻笑,递来沾着碘伏的棉签:“小姑娘,你男朋友真够爷们儿。”
这句话让两人同时红了脸。顾念别过头,却偷偷握住他没受伤的手。那是他们第一次牵手,他的掌心粗糙,还沾着战斗留下的灰尘,却温暖得让人安心。回家的路上,月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,他始终把她护在里侧,仿佛刚才的危险还在身边。
第二天,靳年带着缠着绷带的手臂照常上课。老师问起时,他依旧笑着说是打篮球受伤。顾念看着他单手记笔记的模样,突然想起父亲常说的话:“真正的勇敢,不是不怕疼,而是疼的时候,还想着保护别人。”
从那以后,巷口再没出现过混混。顾念后来才知道,靳年偷偷跟踪了好几天,摸清了他们的据点,甚至求着开武馆的舅舅出面警告。而他从未向她提起这些,只是每天放学都默默跟在她身后,首到确认她安全到家。
“在想什么?” 靳年的声音打断了回忆。他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,手电筒的光束照亮她泛红的眼眶。顾念这才发现,自己的手指正无意识着他手臂上的旧疤痕 —— 虽然被西装袖口遮住,但凸起的触感依然清晰。
“想起你骗我的事。” 她的声音带着鼻音,“明明伤得那么重,还说是打篮球摔的。”
靳年愣了一下,随即笑了。他的笑声混着雨声,在空旷的教室里回荡:“那时候不想让你担心。” 他顿了顿,眼神变得幽深,“其实那天看到你被欺负,我真的怕了。怕保护不好你,怕...” 他的声音突然沙哑,“怕失去你。”
顾念的泪水再次决堤。她想起工地事故时他挡在身前的背影,想起他撕碎注资协议时说 “这次换我来守护你”。原来这么多年过去,他守护她的心意从未改变。
“其实我早就知道。” 她轻声说,“知道你每天绕路送我回家,知道你去找混混谈判。” 她抬头看着他,目光坚定,“就像我现在知道,无论面对什么阴谋,你都会挡在我前面。”
靳年伸手将她揽入怀中,下巴抵着她的发顶。顾念听见他剧烈的心跳,感受着他身上熟悉的雪松气息。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小了,月光透过云层,在黑板上的校园平面图上洒下银辉。
“顾念,” 靳年的声音在头顶响起,“七年前我离开,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。但现在...” 他低头吻去她脸上的泪水,“我会用一辈子来弥补。”
顾念踮起脚尖,回吻他的嘴角。这个吻带着雨水的清凉、粉笔灰的淡淡气息,还有十七岁那年深秋的银杏叶味道。在这个被时光遗忘的教室里,过去与现在重叠,那些未说出口的誓言,终于在多年后有了回响。
而此刻,教学楼外的老槐树在风雨中轻轻摇晃,仿佛也在见证着这段跨越岁月的守护与深情。那些藏在伤痕里的温柔,那些默默付出的勇气,都将成为他们对抗黑暗最坚实的力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