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厚重的橡木门被推开时，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，仿佛惊扰了沉睡的尘埃。凌阳和骆昊走进了斯南大学艺术学院资料室旁的退休教师办公室。空气里弥漫着旧纸张、油墨和时光沉淀的气息。一位头发银白、精神矍铄的老人，周教授，正伏案整理着一叠泛黄的艺术史讲义。
“周教授您好，打扰了。”凌阳出示了证件，骆昊也微微颔首，“我们是市局刑侦队的，想向您了解一些去年上学期‘西方艺术史’课程的情况，特别是关于一位叫林薇的转学生。”
周教授扶了扶金丝边眼镜，目光锐利地扫过证件，又落在两人脸上，带着学者特有的审视。“林薇…”他沉吟着，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桌面上一份打印的学生名单，“记得，上学期末插班进来的。挺安静的一个姑娘，话不多，总是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，像…嗯，像一幅没打光的静物画。”
他示意两人坐下，自己则踱步到靠墙的书架前，抽出一个硬壳文件夹，里面是上一学期的教学记录。“家境似乎不太好，”周教授翻动着纸张，发出沙沙的轻响，“穿着很朴素，用的画具也是最基础的。但很努力，笔记记得密密麻麻，眼神里有股韧劲儿。学业嘛…中等偏上，不算特别突出，但很扎实。”
凌阳捕捉到关键词：“周教授，您提到她‘扎实’，但成绩中等？期末总评如何？”
“总评也是中等。”周教授坐回椅子，眉头微蹙，似乎陷入了回忆，“但期末那个小组作业——要求他们结合一个现代艺术流派，创作一份融合分析与概念延伸的报告——林薇负责的那部分，我是给了高分的。她对‘超现实主义’中‘潜意识与创伤表达’的切入点很独特，分析得很有深度，甚至带点…个人化的感悟？文字间有种压抑的张力，这在本科生里很少见。”
“那最终小组报告呢？”骆昊追问，敏锐地察觉到异常。
周教授叹了口气，手指停在文件夹里一份装订好的报告上。“这就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了。报告整体完成度很高，林薇那部分的核心观点和精彩分析也都保留了。但…”他指着报告末尾的署名页，“你们看，成员署名顺序是：叶小雨、康玉、张小娜…最后才是林薇。而在前面的‘成员贡献简述’里，叶小雨被描述为‘概念核心与主要执笔’，康玉和张小娜是‘资料收集与视觉呈现’，至于林薇…只有一句含糊的‘参与了部分资料整理与文字润色’。”
凌阳和骆昊对视一眼，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。这绝不是巧合。
“您当时没提出疑问吗？”凌阳问。
周教授摘下眼镜，揉了揉眉心，带着一丝懊恼：“说实话，当时是期末最忙的时候，报告又多，我粗略一看内容完成度不错，核心观点也清晰，分数就按整体质量打了。看到署名和贡献描述，是觉得有点不对劲，林薇那部分的文风和深度明显与其他‘整理润色’的定位不符。但我想，或许是小组内部协调的结果？学生之间的事，只要不涉及原则性学术不端，我们老家伙也不好多干涉…现在想来，是疏忽了。”
“您知道她们小组内部发生了什么吗？”骆昊追问。
“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。只是后来有次在走廊碰到林薇，她脸色很差，低着头匆匆走过，我叫她都没反应。那段时间，她整个人像是…蒙上了一层更厚的阴影。”周教授摇摇头，“学期一结束，就听说她转学了，具体去了哪里，我也不清楚。”
离开周教授办公室，沉闷的空气似乎凝滞在走廊里。阳光透过高窗，切割出明明暗暗的光带，却驱不散两人心头的寒意。剽窃创意、排挤署名、模糊贡献…叶小雨这个小团体的手段，远比想象的更阴暗。
“找到她当时的室友！”凌阳语气急促。时间线！坠楼案发生前一个月转学，这太关键了！
费了一番周折，他们联系上了林薇去年同宿舍的一位女生，李静，如今己经毕业在外地工作。电话接通时，李静的声音带着一丝犹豫和警惕，在凌阳表明身份和严肃性后，她才谨慎地开口。
“林薇…她是个很内向的人，几乎不跟我们多说话。就是…埋头学习，或者对着窗外发呆。感觉她压力很大，心事重重的样子。”李静回忆道，“小组作业那段时间，特别是快到截止日期那几天，她整个人状态特别差。有天晚上，我半夜醒来，听到她在被子里…哭。很小声，但很压抑，身体都在发抖。”
凌阳的心猛地一沉：“记得她为什么哭吗？或者说过什么？”
“她说话声音很轻，又隔着被子…听得不是很清楚。”李静努力回忆着，“就隐约听到她好像在打电话，声音带着哭腔，断断续续的…‘她们…偷了我的东西…报告…创意…’‘威胁我…不敢说…’‘怎么办…’大概就是这些。后来…好像还听到她说‘奶奶…我撑不住了…’之类的。”
“威胁？”骆昊眼神锐利如刀，“具体威胁什么，听清了吗？”
“真的没听清…但感觉她特别害怕。那晚之后，她就请了几天假，再回来的时候，更沉默了，眼神都是空的，像丢了魂。我们也不敢多问。学期一考完试，她就收拾东西走了，转学手续办得很快，几乎没跟任何人告别。”李静顿了顿，补充道，“她走之后，叶小雨她们几个好像还若无其事地一起出去庆祝期末结束，挺开心的样子。”
电话挂断，办公室陷入一片死寂。凌阳的手指重重敲在桌面上：“偷窃创意、排挤署名、言语威胁…导致林薇精神崩溃！然后，就在坠楼案发生前一个月，她消失了！”
骆昊的眼神冰冷：“‘她’很可能就是林薇！叶小雨她们对林薇的所作所为，就是‘仇恨’的根源！坠楼案，是清算的开始！”
艺术史的阴影，从未如此浓重地笼罩下来，那阴影里，是一个被窃取、被欺凌、被逼至绝境的沉默灵魂。而坠落的叶小雨，是否正是这阴影吞噬的第一个目标？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