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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晨的灶火刚舔着锅底，林晚照正往菜粥里撒最后一把葱花，瓷勺突然"当啷"掉在灶台边。
王婶撞开厨房木门的动静比风还急，鬓角的碎发全沾着晨露，胸脯剧烈起伏得像被人攥住了喉咙："晚照！
昨晚刚摘的一筐小白菜不见了！"
瓷勺在青石板上滚了两圈，林晚照后脚跟撞在木凳上都没察觉。
她抓过门边的手电筒，麻鞋都没系好就往菜窖跑，露水打湿的裤脚黏在小腿上，像块冰凉的膏药。
王婶跟在后面首喘气："我今早去拿菜做早饭，就见筐倒在角落，菜叶撒了一地——"
菜窖的木门虚掩着，锁头躺在地上，缺口泛着冷光。
林晚照蹲下时，膝盖压到一片碎菜叶，脆响惊得她眼皮跳了跳。
手电筒光束扫过地面，竹筐倒扣在墙根，几株蔫了的小白菜从筐底滚出来，叶尖还凝着夜露。
拖拽痕迹从菜窖中央一首延伸到门口，泥地上有几道深印，像是鞋跟急刹时碾出来的。
"是男人的鞋印。"她指尖按在最清晰的那个凹痕上，指腹能触到鞋底的纹路，"前掌深，后掌浅，走路带点外八字。"声音比平时低了半度，像被晨雾浸过。
沈青竹的军靴声从身后传来，带着点沙砾摩擦的脆响。
他弯腰捡起锁头，拇指抹过断口："液压剪，切口齐整。"抬头时眉骨上的旧疤被晨光扯长，"监控呢？"
林晚照这才想起仓库角落那台用旧手机改装的摄像头——是沈青竹上周从废墟里翻出来的，说"防个万一"。
她喉咙突然发紧，昨晚收菜时小川还趴在她背上数筐数："姐，今天摘了二十筐，够大家吃三天！"现在那二十筐里，有整整一筐不翼而飞。
监控画面在沈青竹的旧笔记本电脑上闪了闪，雪花点里浮出个模糊的人影。
凌晨两点十七分，黑影贴着围墙溜进来，帽檐压得低低的，经过菜窖时顿了顿，从怀里掏出个东西——液压剪的金属反光在画面里晃了晃。
"瘦高个儿。"沈青竹食指敲了敲屏幕，"看步幅，身高得有一米八。"他侧头看林晚照，后者正咬着下唇，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蓝布围裙的边角。
那是奶奶临终前塞给她的，针脚歪歪扭扭，现在被攥出了褶皱。
"这人熟悉我们的作息。"林晚照突然开口，声音发闷，"我们每晚十点锁菜窖，巡逻队两点换班。
他挑的时间，刚好是换班间隙。"她抬头时眼睛亮得吓人，"查，今天必须查出来。"
早饭时分，基地空地上围了一圈人。
林晚照站在石磨旁，阳光穿过她发间的木簪，在青石板上投下细碎的影。
小川攥着她衣角，手指抠得发白——他昨晚还守着菜窖，给每筐菜都系了红绳做标记。
"昨晚谁出过门？"她声音不大，却像块石头砸进水面，激起一圈圈涟漪。
人群里有交头接耳的，有低头搓手的，王婶家的小孙女抱着布娃娃往妈妈腿后缩。
林晚照的目光扫过人群，最后停在最边上的男人身上。
他穿件洗得发白的灰外套，裤脚沾着草屑，是三天前跟着商队来的流浪者，说自己叫李岩。
此刻他正盯着地上的碎砖，喉结动得像吞了只蚂蚱。
"最近天气暖了，菜长得快。"林晚照突然笑了笑，往前走了半步，"昨天我数过，白菜苗又长了两寸，过两天就能再摘一茬。"她盯着李岩的眼睛，"大家都能吃饱，对吧？"
李岩猛地抬头，额角沁出细汗："对...对！"话音未落，沈青竹己经从他身后钳住手腕，反剪到后背。
男人吃痛地闷哼，灰外套滑下半边，露出里面别着的半根红绳——和小川系在菜筐上的一模一样。
"我...我不是想偷！"李岩膝盖一软跪在地上，眼泪砸在青石板上，"我原来的基地没粮了，他们...他们把老弱都赶出来了。
我三天没吃东西，昨晚看见菜窖的光..."他扯着红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，"我就想拿两把菜叶垫垫肚子，真的！"
林晚照蹲下来，手指碰了碰那截红绳。
小川的手工她认得，结打得歪歪扭扭，像只小蜗牛。"你可以来找我。"她声音轻得像片叶子，"我教你翻土，教你浇水，种出来的菜够你吃十筐。"
李岩哭着摇头："我怕...怕你们不收我..."
"现在收。"林晚照站起身，阳光照得她鼻尖发亮，"但从今天起，偷东西的人要么留下学种田还债，要么现在就走。"她看向沈青竹，后者松开手，李岩瘫坐在地，一个劲点头。
当天下午，基地围墙上多了块木牌，用炭笔写着"仓库管理员：老陈"。
王婶踮着脚看，拍着大腿笑："早该立规矩！"老陈摸着木牌上的字，粗糙的手掌蹭掉点炭灰，露出底下的白木，像道新疤。
夕阳把菜园染成橘红色，林晚照蹲在菜畦边，小川正给菜苗浇水，水珠溅在她围裙上，开出一朵朵小水花。
沈青竹靠在围墙上，战术腰带上别着根葱——是早上她新教他认的，说这种细叶葱煮汤最鲜。
"晚照姐！"扎羊角辫的小姑娘举着棵菜苗跑过来，"这是白菜吗？"
"是白菜。"林晚照接过菜苗，指尖抚过嫩生生的叶片，"等它长大，我们就能包白菜馅的饺子了。"她抬头看向围墙外的废墟，那里曾经是超市，现在只剩半面写着"生鲜"的广告牌。
风掀起她的蓝布围裙，像朵开在废墟里的花。
夜风吹起时，林晚照沿着菜园巡视。
远处传来几个居民的低语，声音被风揉碎了飘过来："...说是偷菜，保不准还有别的事..."
"嘘——"另一个声音压得更低，"没看见晚照姐吗？"
林晚照脚步顿了顿，月光落进她眼底，像撒了把碎银。
她摸了摸围裙口袋里的炭笔——那是用来记菜苗生长情况的，现在突然想在木牌上多写几个字。
围墙外的废墟里，有只夜鸟扑棱棱飞过，翅膀掠过"生鲜"两个字，带起一片尘埃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