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棚屋里的油灯芯“噼啪”爆了个火星，林晚照的手指在药瓶上轻轻。
这瓶消炎药是她用半块咸肉换回来的，玻璃壁上还沾着刚才人群推挤时蹭上的灰。
她把药瓶塞进奶奶留下的铁皮饼干盒最底层，又压了层晒干的艾草——防潮，也防老鼠。
“姐，面发好了。”林小川趴在灶台边，鼻尖沾着面粉，像只小花猫。
他怀里抱着个豁口的陶盆，盆底的面团正慢悠悠鼓出小气泡。
林晚照揉了揉弟弟的发顶。
今天换回来半袋面粉，足够他们姐弟俩吃三顿，再加上菜园里刚冒头的豆芽，正好做薄饼。
她转身从竹篮里摸出豆芽，青生生的豆瓣上还沾着泥，是刚才在市场跟卖菜阿婆换的——阿婆说这是最后一批没烂在地里的豆芽，“再晚两天，根都要泡在雨水里了”。
切豆芽的刀背磕在案板上，发出细碎的响。
林晚照的目光扫过桌上摊开的本子——那是从阿疤手下抢来的混混笔记本。
纸页边缘卷着毛边，被雨水泡过的字迹有些模糊，但中间一页的铅笔画却清晰得很：歪歪扭扭的线条画着废弃的仓库，旁边用红笔标了个“粮”字，还有一行小字：“后窗铁栏锈蚀，可钻”。
“小川，帮姐拿块布。”她指尖压在那行字上，心跳突然快了半拍。
红砖市场仓库的密码她己经补全是8735，现在又有了这个标注……也许两个仓库是连着的？
或者这个“粮”字，指的是更重要的物资？
“姐，你看！”小川举着块蓝布跑过来，布角还绣着朵褪色的牡丹，是奶奶的旧围裙。
林晚照接过布，顺势把笔记本往怀里带了带——小川才十二岁，知道太多危险的事，夜里会做噩梦的。
棚屋外传来金属摩擦的声响。
林晚照掀开门帘，正看见沈青竹弯腰捡起截铁丝。
他军外套的肩线被月光拉得很长，脚边堆着几个破瓷罐，罐口的锯齿在月光下泛着冷光。
“做警报。”他头也不回，手指快速缠绕铁丝，“铁丝系在木桩上，瓷罐倒扣当铃铛。有人踩断铁丝，罐子就会掉下来。”
林晚照蹲下身，捡起个瓷罐。
罐底沾着块黑渍，像是干涸的血。
“能管用吗？”
“比没有强。”沈青竹把最后一截铁丝系紧，站起身时带起一阵风，“菜园就这点大，外围得先守住。”他的目光扫过篱笆外的荒草，那里东倒西歪立着几根木棍，是他白天削的简易尖刺，“今晚我守夜，你和小川睡。”
林晚照张了张嘴，想劝他也歇会儿，可对上他眼底的青黑，又把话咽了回去。
末世前他是军人，现在是赏金猎人，守夜对他来说，大概和吃饭喝水一样平常。
“姐！”小川的叫声从菜畦传来，“这颗种子是不是坏了？”
林晚照转身跑过去。
月光下，小川蹲在新翻的泥土前，指腹捏着颗褐色种子。
“你看，”她蹲下来，用指甲轻轻掐了掐种皮，“硬实的就是好的，软趴趴的才是坏的。”她从围裙兜里摸出个纸包，“这是奶奶教的，用草木灰拌种子，能防虫。”
小川仰起脸，眼睛亮得像星星：“姐，等菜长出来，我要给沈哥哥留最大的萝卜！”
林晚照笑了，帮他把沾在脸上的草屑拿掉。
风掠过菜畦，刚撒下的白菜籽在泥土里轻轻滚动，像撒了把细碎的金砂。
后半夜的风突然凉了。
沈青竹倚在篱笆边，短刀在掌心转了个花。
他的听觉比常人敏锐——三公里外的脚步声他能辨出轻重，两公里外的呼吸声能听出是男是女。
此刻，他听见了草叶被压断的脆响，从西北方向传来，很轻，像猫爪子挠过草尖。
“有情况。”他低喝一声，反手拍向最近的铁丝。
系在木桩上的瓷罐“当啷”坠地，清脆的响声划破夜的寂静。
棚屋里的油灯“唰”地亮起。
林晚照一把将小川推进地窖，塞给他个烤红薯：“别怕，数到一百再出来。”她转身抓起窗台的辣椒水——这是用菜园里最辣的小米椒泡的，上次对付野狗时试过，能让人睁不开眼半小时。
黑影从荒草里钻出来时，沈青竹己经迎了上去。
月光下，他看见阿疤的刀疤在脸上扭曲成一条蜈蚣，小六缩在最后面，手里攥着根生锈的铁棍。
“交出粮食！”阿疤吼了一嗓子，可声音发颤，“不然老子烧了你们的破菜园！”
沈青竹没说话，短刀在指间转了个圈。
他的动作快得像道影子，阿疤的刀刚举起来，就被他踢中手腕，“当啷”掉在地上。
另一个手下扑过来，被他肘击腹部，蜷成虾米滚进草堆。
林晚照抄起辣椒水冲过去。
阿疤的手下正抓着沈青竹的衣角，她对准那人眼睛就是一喷。
“啊——！”那人捂着脸满地打滚，辣椒水顺着指缝流下来，疼得他首抽抽。
小六被挤在最后，想跑却被荒草绊了脚。
沈青竹反手扣住他的手腕，按在篱笆上。
小六的脸贴在带刺的蔷薇枝上，血珠顺着脸颊往下淌：“姐！姐我错了！”
林晚照喘着气站定。
月光下，小六的眼睛肿得像两颗紫葡萄，鼻尖还挂着刚才摔倒时蹭的泥。
她蹲下来，伸手碰了碰他攥着铁棍的手——那只手瘦得只剩骨头，指节上全是旧伤疤。
“你们到底想要什么？”她轻声问。
小六咬着牙不说话。
沈青竹的手在他后颈按了按，他疼得倒抽一口冷气：“阿疤说……说这菜园能产粮，控制了就能跟红砖市场的大买家谈价……”他突然哽住，“我们本来就是混口饭吃，真没想伤你们……”
林晚照站起身，和沈青竹对视一眼。
远处传来鸡叫，天快亮了。
她转身回棚屋，端出一碗热汤面——面是用今晚剩下的面粉做的，汤里漂着两片白菜叶，是刚从菜畦里摘的。
“吃吧。”她把碗递到小六面前，“吃完告诉我，阿疤打算什么时候来。”
小六愣住了。
他接过碗的手在发抖，热气熏得他眼眶发酸。
他吸溜吸溜吃了两口，突然抬头：“明天夜里！他说带二十个人，还借了把猎枪……”
棚屋里的油灯芯又爆了个火星。
林晚照摸了摸弟弟的额头——小川不知什么时候从地窖爬出来，正缩在墙角打哆嗦。
他的脸烧得滚烫，呼吸像拉风箱似的，额角的汗把枕巾都浸透了。
“小川？”她轻声叫他，手心里全是汗，“哪里不舒服？”
小川迷迷糊糊睁开眼，嘴唇干裂得像片枯叶：“姐……我冷……”
林晚照的心“咯噔”沉了下去。
她想起白天在市场，小川被雨水淋了半个时辰；想起地窖里潮湿的霉味；想起那瓶消炎药还锁在铁皮盒里……
沈青竹走过来，伸手摸了摸小川的额头。
他的脸色沉了沉，没说话，只是把军外套脱下来，轻轻盖在小川身上。
窗外的天开始泛白。
林晚照蹲在弟弟床边，看着他烧得通红的小脸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
明天夜里，阿疤要来；今天白天，她得去红砖市场仓库；可小川的烧……
她低头看了看铁皮盒，又看了看弟弟。
药瓶在盒子里碰出细碎的响，像在敲她的心脏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