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风山上,萧辰看着眼前成片的“野芋子”植株,尽管叶片不大,深埋地下的块茎也远不如后世改良品种那般硕大,但这确确实实就是他记忆中的土豆。
他蹲下身,亲手从泥土中刨出一窝,最大的也不过孩童拳头大小。
“将军,此物有剧毒,您看……”李大牛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开口。
萧辰摆摆手,脸上是难以掩饰的喜悦:“老丈,这可是好东西!”
“你说被毒死的那个跑腿子是不是吃了发芽的?”
李大牛努力回忆了下:“好像是,当时我们也进他屋看了,剩下的野芋子都冒出绿芽了。”
“那没错了!发芽的有毒不能吃,没发芽的就能吃了!”
他当即下令,随行亲兵开始挖掘。
挖出来的“野芋子”,挑选出个头最大的之后,一部分当即运回帅府,萧辰准备在帅府后院那片专门开辟出来的空地上亲自试种。
另一部分则交给了李默。
“李默,这些你带回去,捡着品相好的,也种在城外那些我们新开垦的荒地里。多派些人手照料,记录下它们的生长周期和习性。”
李默应下,心中却仍有疑虑。
这些野物,真能解了这燃眉之急?
从黑风山返回帅府,萧辰脸上的兴奋逐渐被现实的沉重所取代。
土豆是找到了,可野生品种的产量、种植周期,一切都是未知数。
远水,解不了近渴。
帅府议事厅。
萧辰看着李默与张虎:“新粮未成,旧粮将尽。眼下,我们必须向城中大户借粮。”
张虎一听,眼睛就亮了:“借?将军,这帮老财平日里搜刮民脂民膏,粮仓里都快长毛了!首接让他们献出来!”
萧辰瞥了他一眼。
这家伙,脑子里除了打打杀杀就是抢抢抢。
李默开口:“将军,临渊城中豪绅不少,其中以李氏、王氏、张氏三家势力最大。他们平日里田产丰厚,家中存粮定然不少。只是,要他们心甘情愿借粮,恐怕不易。”
萧辰的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击:“派人去知会他们。就说帅府为保境安民,军粮暂时短缺,向他们各家暂借。告诉他们,秋后丰收,必加倍奉还。帅府可以立下字据。”
张虎在一旁嘀咕:“还给他们字据?真是便宜这帮老小子了。”
…………
李府。
家主李员外年过半百,身形微胖,一脸精明相。
听完使者的来意,他脸上堆满了笑容,连连拱手。
“军爷说的是哪里话!萧大将军为我北境安宁,日夜操劳,我等临渊百姓,岂能坐视不理?些许薄粮,理当奉上,共体时艰,共体时艰啊!”
使者见他如此配合,心中也松了口气,客套几句便告辞离去。
待使者走远,李员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沉。
他唤来管家:“立刻去王家和张家送信,请两位员外过府一叙,就说有要事相商。”
不多时,王员外和张员外便先后来到李府。
密室内,李员外压低了声音,脸上带着几分狠厉:“萧辰这是无粮自乱阵脚!名为借粮,实为抢劫!我们若开了这个头,今日借粮,明日是不是就要借钱?后日是不是连宅子都要借了去?日后,岂不是任他予取予求?”
张员外是个瘦高个,闻言捻着山羊胡,面露忧色:“李兄言之有理。可那萧辰手握重兵,如今又掌控了临渊城,我们若是不从,万一他恼羞成怒……”
王员外则显得更为胆小,他擦了擦额角的汗:“是啊李兄,萧辰此人,前几日才在演武堂斩了王冲祭旗,手段狠着呢。依我看,还是破财免灾,乖乖交一些上去,免得惹来兵祸。”
李员外冷哼一声:“两位莫非忘了,前几日被斩的那个王冲,他娘便是我李家的一个远房侄女。萧辰此举,未必没有敲山震虎,针对我等之意。我们越是退让,他便越是得寸进尺!”
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:“依我之见,我们可以答应借粮,但数量嘛……可以商榷。各家都少给一些,凑个整数,面子上过得去便可。我就不信,他萧辰还能来搜不成?”
王员外和张员外对视一眼,都觉得此计可行。
“李兄高见!”
“就依李兄所言!”
三家豪绅达成一致,表面上客客气气地答应了“借粮”,各自凑出了一批粮食交给帅府,数量不多不少,刚好够萧辰之前提出的数目。
暗地里,一辆辆不起眼的骡车,趁着夜色,悄悄地从各府后门驶出,混进平日来往的商队中,待其出城时一道将一袋袋粮食和一箱箱财物运往城外。
与此同时,临渊城中,一些对萧辰不利的谣言也开始悄然流传。
“听说了吗?萧大将军府上没粮了,开始挨家挨户跟大户人家‘借’粮呢!”
“名为借,我看实为抢!那些大户哪个不是被逼无奈?”
“这样下去,我们小老百姓的日子怕是更难过了,粮价怕不是又要涨了……”
人心惶惶,城中几家米铺的粮价,也应声悄悄上涨了一两文。
帅府。
张虎听闻这些谣言,气得在议事厅里暴跳如雷,手中的大刀把地面跺得砰砰作响。
“他娘的!肯定是这些为富不仁的老东西在背后捣鬼!平日里作威作福,如今将军要借点粮食救急,他们就敢这么阳奉阴违,还敢散布谣言动摇军心!将军,末将这就带兵去抄了他们家!把他们的粮仓都给搬空了!”
萧辰坐在主位,拳头撑着下巴。
抄家?那是下下策。
现在帅府刚打出“仁义之师”的旗号,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标语墨迹未干,就去抄大户的家,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?
“阿虎,稍安勿躁。”萧辰抬眼看向他,“造谣一张嘴,辟谣跑断腿。我们现在去抄家,只会坐实那些谣言,让百姓觉得我们心虚理亏。”
他转向李默:“李默,锦衣卫那边,可有什么消息?”
自从上次决定建立独立的情报系统,李默便着手秘密筹备。
虽然初建,人手不足,但己在城中布下了一些眼线。
李默上前一步,从怀中取出一份密报。
“将军请看。城中大户李、王、张三家,确实在暗中转移粮食财物出城。其中,以李员外最为积极,是他暗中串联其余两家,共同抵制将军的借粮,并试图压低借出的粮食数量。”
“此外,据查,李员外的小儿子李文博,前年科举中了,如今正在京城翰林院任个庶吉士。李家与京中往来颇为密切,常有书信、包裹送往京城。”
张虎一听,更是怒不可遏:“好啊!原来清理内奸还漏了这个李屠户!他儿子还在京城当官,这不是明摆着跟朝廷勾结,跟咱们作对吗?将军!此等奸贼,留他何用?俺这就带兵去把他抓来,满门抄斩!”
萧辰的眉头微微一挑。
李员外的小儿子在京城做官……
这倒是个有用的信息。
他看着暴怒的张虎,没有立刻下令。
抄家?杀了?太简单了。
一个合格的韭菜,要懂得可持续性的割。
萧辰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。
“阿虎,李家先不动。”
张虎一愣:“将军?为何?难道就任由这老狗逍遥法外,继续跟我们作对?”
“李默。”萧辰转向李默,“既然这几家大户喜欢往城外运东西,那就让他们运。”
李默眼中闪过一丝明悟:“将军的意思是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