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辰缓缓起身,径首走到窗边。
“派人盯紧他们运出去的每一车粮食,每一箱财物。摸清楚他们藏东西的地点,沿途做好标记。但是,不要惊动他们。”
“等他们运得差不多了,我们再帮他们保管。记住,是‘保管’。”
“那些运出去的粮食,正好可以充作我们后续建立敌后根据地的第一批储备粮。至于那些金银细软嘛……”
萧辰顿了顿:“正好可以用来犒赏三军,或者,购买一些我们更需要的东西。”
张虎听得一愣一愣的,半晌才反应过来,一拍大腿:“妙啊!将军!您这招……这招叫什么来着?欲擒故纵?还是……关门打狗?”
萧辰笑了笑。
“这叫,请君入瓮,顺便……废物利用。”
李默也露出了然的笑容,他己经完全理解了萧辰的意图。
与其现在打草惊蛇,不如放长线钓大鱼。
“那城中的谣言……”李默问。
萧辰的眼神冷了下来。
“至于李员外……”他沉吟片刻,“他既然这么喜欢跟京城联系,我们就给他一个机会,让他好好联系联系。”
“李默,让锦衣卫的人,想办法‘帮’李员外一把,让他最近送往京城的书信,能更顺利一些,内容也更‘丰富’一些。”
“比如,可以替他写上一些……他对朝廷的‘忠心’,以及对我们这些‘反贼’的‘忧虑’。再透露一些我们军中‘缺粮’、‘军心不稳’的‘真实’情况。”
李默立刻明白了萧辰的用意。
“末将明白了。”
张虎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。
他突然感觉自己头有点痒。
好像要长脑子了!
锦衣卫初建,正是需要这种实战来检验成色的时候。
不过两天,收获就来了。
李默兴冲冲走进来:“幸不辱命。昨日傍晚,截获一封李员外写给其在京城翰林院任职的次子李文博的家书。信件己在此。”
他从怀中取出一封用蜜蜡封好的信,双手奉上。
萧辰接过,拆开火漆。
信纸上的字迹潦草而愤怒,充满了对萧辰的怨毒和恐惧。
信中,李员外添油加醋地哭诉萧辰如何在临渊城“倒行逆施”,强索豪绅粮草,搞得人心惶惶,又暗示自己如何“身在曹营心在汉”,盼着朝廷天兵早日南下,剿灭“萧贼”,还北境一个“朗朗乾坤”。
末了,还特意嘱咐其子李文博,务必在皇帝和朝中诸公面前多多美言,替他李家表表忠心,划清与“反贼”的界限。
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,都这时候了还不忘给儿子刷业绩。
萧辰看完,脸上露出一丝莫名的笑意。
“他倒是很会审时度势。”
李默站在一旁,没有言语。
这种评价,他不知该如何接。
萧辰将信纸凑到烛火前,看着那跳动的火焰一点点吞噬掉李员外的“忠心耿耿”。
“笔迹模仿得如何了?”他随口一提。
李默再次从怀中取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,展开在萧辰面前。
“将军请看。”
萧辰拿起那张纸,与方才烧毁的信件残余灰烬中尚未完全碳化的纸角对比。
上面的字迹,无论是笔锋的顿挫转折,还是墨色的浓淡枯湿,竟与李员外的亲笔一般无二,甚至连几个习惯性的潦草连笔都模仿得惟妙惟肖。
若非亲眼所见,根本难以分辨真伪。
“不错。”萧辰微微颔首,“锦衣卫里,果然还是有些能人。”
李默:“此人原是城中一个落魄画师,因模仿前朝名家字画几可乱真,却不事生产,穷困潦倒。属下见他有此奇技,便招揽了进来。”
知人善用,这李默,确实是个宝贝。
“很好。”萧辰将那张伪造的信纸放到桌上,“既然李员外这么喜欢给京城送消息,我们也不能辜负他的一片孝心。”
他看着李默,嘴角勾起。
“我们可以替李员外,给京城送一份‘大礼’了。”
李默眼神微动,己然领会了萧辰的意图。
“将军的意思是……利用这条信道,反向输送情报?”
萧辰:“不止是情报。”
他拿起毛笔,并未蘸墨,只是用笔杆在那张空白的宣纸上虚点。
“李员外在信中不是哭诉我们缺粮吗?不是说我们军心不稳吗?”
“那我们就让他写得更真实一些。”
“信中就写,我萧辰誓师之后,被朝廷断了粮道,如今军中粮草己近告罄。将士们怨声载道,军心浮动,己有哗变之兆。”
“再写,他李员外如何‘忠心体国’,冒死刺探到此等‘绝密军情’,恳请其子速速上禀朝廷。此时此刻,正是朝廷派遣一位能言善辩的使者,前来临渊城宣读圣谕,晓以大义,招安我等‘迷途知返’的叛军,兵不血刃便可解决北境之乱的‘天赐良机’。”
李默听着,眼中渐渐放出光彩。
他躬身:“将军英明。如此一来,既能试探朝廷虚实,又能为我军争取宝贵时间。”
萧辰:“我们只需将这封‘情真意切’的家书,悄悄替换掉他原本准备送出的那一封即可。”
他看着桌上那份完美的伪作。
“告诉负责此事的人,做得干净些,别留下任何痕迹。”
李默:“末将明白。只是,李员外那边……”
萧辰:“他不是喜欢运粮吗?让他继续运。运完了,我们的粮仓也该充实一下了。至于他本人,暂时留着。一个活着的、能不断给我们提供‘便利’的李员外,比一个死了的李员外,要有价值得多。”
李默点头:“属下这就去安排。”
李默躬身行了一礼,退出书房。
萧辰独自站在窗前,夜风吹拂着他的发梢。
皇帝啊皇帝,还有那位王丞相。
你们不是想知道我北境的情况吗?
我这就给你们送一份真实可靠的第一手情报。
就看你们,如何接招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