阁楼的木楼梯在脚下发出吱呀轻响。
简嘉攥着钥匙的手心沁出薄汗,周连琛的手掌虚虚护在她后腰,每一步都比她慢半拍——这是他从三年前就养成的习惯,永远让危险先触碰到自己的身体。
"到了。"周连琛停在最顶层的雕花门前。
月光从斜顶的老虎窗漏进来,在门楣上投下斑驳树影。
他侧过身挡住简嘉的视线,先推开门——三十年来只开过三次的阁楼,此刻空气里浮动着陈木与樟脑混合的旧味。
简嘉的目光立刻落在墙角那排暗红色抽屉柜上。
那是周母生前最爱的檀木家具,周连琛曾说"母亲总把重要东西锁在这里",此刻最底层那个从未被打开过的抽屉,锁孔正对着她掌心的钥匙。
"我来。"周连琛伸手要接钥匙,却被简嘉轻轻避开。
她踮脚凑近抽屉,钥匙齿痕与锁孔严丝合缝的瞬间,两人同时屏住呼吸。
"咔哒——"
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阁楼里格外清晰。
抽屉缓缓滑开,露出一方巴掌大的红木盒子。
盒盖中央用金漆刻着"给嘉嘉"三个字,笔画边缘己经有些许剥落,却仍在月光下泛着温柔的光。
简嘉的指尖刚触到盒盖,突然被周连琛攥住手腕。
他低头吻了吻她冰凉的手背:"害怕就闭眼睛,我读给你听。"
"不。"简嘉反握住他的手,指腹蹭过他虎口处因常年握手术刀留下的薄茧,"我们一起看。"
盒盖掀开的刹那,三页泛黄的信纸、一本皮质日记,还有一张边角卷起的亲子鉴定书,静静躺在丝绒衬布里。
简嘉的目光先落在亲子鉴定书上,"周晚棠"和"简嘉"两个名字并排印在"生物学母女"栏下,出生日期与她户口本上的记录分毫不差。
"妈妈..."她的声音突然哽住,手指颤抖着抚过"周晚棠"三个字——这是周连琛母亲的名字,是他从小到大藏在枕头下的旧照片里,那个穿月白旗袍、眉眼温柔的女人。
周连琛的拇指抵在她后颈轻轻揉按,另一只手翻开那本日记。
第一页就落着周母的字迹,钢笔字带着女性特有的娟秀:"1998年3月12日,嘉嘉今天满百天。
我抱着她站在落地窗前,连琛扒着门框看,眼睛亮得像小狼崽。
他说'妈妈的宝宝真软',我突然害怕——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,谁能替我护住这两个孩子?"
简嘉的眼泪砸在日记本上,晕开一团墨渍。
周连琛翻页的动作顿了顿,继续念道:"2000年5月17日,我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开始咳血。
方医生说最多还有半年。
小月(简嘉养母)哭着说要带嘉嘉走,她说'阿晚,你护不住两个孩子的'。
我给连琛织了第三双毛线袜,给嘉嘉打了银铃铛——她抓着铃铛笑的时候,连琛也跟着笑,我就知道,这两个孩子注定要彼此照亮。"
最后一页夹着那封未寄出的信。
信纸边缘有被泪水洇过的痕迹,字迹却依然清晰:"亲爱的嘉嘉:当你看到这封信时,妈妈己经去了很远的地方。
原谅我没告诉你真相,原谅我把你交给小月阿姨。
但你要相信,妈妈每天都在天上看你——看你给流浪猫喂饼干,看你在医院陪爸爸做复健,看你第一次见到连琛时,眼睛弯成小月牙的模样。
他是妈妈最骄傲的孩子,现在,轮到你做他的光了。"
"原来...原来她真的一首在看着我。"简嘉把信贴在胸口,眼泪顺着下巴滴在银铃铛上,"我总以为...我总以为我没有妈妈..."
周连琛将她整个人圈进怀里,下巴抵着她发顶:"你有,我也有。
她把我们俩的命,系在同一个铃铛上了。"他指腹抹掉她脸上的泪,"嘉嘉,你是我妈妈用命护下的礼物。"
阁楼外突然传来瓦片碎裂的轻响。
周连琛瞬间绷紧身体,抱着简嘉退到抽屉柜后。
他摸出手机,徐助理的消息刚好弹出:"梁伯在后门发现三个戴口罩的人,监控显示他们带着工具往阁楼方向去了。"
"周太太的人。"周连琛低咒一声,把简嘉往怀里按了按,"等下不管发生什么,你就往楼梯口跑,徐助理的人己经在一楼待命。"
"不。"简嘉攥住他西装袖口,"要走一起走。"
又是一声响动,这次更近了。
简嘉听见阁楼窗户被撬动的吱呀声,混着男人压低的咒骂:"那女人说这破阁楼没警报,老子手都划破了——"
"连琛!"简嘉突然拽着他往左侧衣柜扑去。
那是周母生前的衣柜,她记得上次整理时,最底层有扇通向隔壁储物间的暗门。
周连琛抱着她撞开柜门的瞬间,阁楼窗户"砰"地被撞碎。
月光里闪过几道黑影,为首的男人举着电击棒冷笑:"跑?
周太太说了,活要见人——"
"嘉嘉,进去!"周连琛把简嘉推进暗门,自己转身挡住出口。
电击棒的蓝光擦过他手臂,在衬衫上烧出个焦洞。
简嘉急得要往外冲,却被他吼住:"听话!
去楼梯口找徐助理!"
暗门闭合的刹那,简嘉听见周连琛闷哼一声,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。
她跌跌撞撞往楼梯跑,刚转过转角就撞进徐助理怀里。"梁伯在二楼牵制他们,少爷那边有保镖。"徐助理拽着她往下跑,"周太太的车刚出后门,我们己经通知交警拦截。"
等简嘉再见到周连琛时,他正坐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,左臂缠着渗血的纱布。
梁伯站在旁边,手里提着从杀手身上搜出的电击棒:"这些人鞋底沾着周太太花园的蓝玫瑰泥,跑不了。"
简嘉扑过去检查他的伤口,眼泪又止不住掉:"疼不疼?
让医生看看好不好?"
周连琛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,心跳声透过衬衫传来:"不疼。"他低头吻掉她脸上的泪,"刚才在阁楼,我突然明白我妈为什么把你藏得那么好。"他指腹蹭过她发间的银铃铛,"因为你是比整个周氏更重要的东西。"
简嘉吸了吸鼻子,从口袋里摸出那封未寄出的信:"她说要我做你的光。"
"你己经是了。"周连琛把她的手按在自己脸颊上,"从你第一次给我煮姜茶,从你把我藏起来的工牌别回我西装,从你说'没关系,我陪你'的时候,你就己经是了。"
窗外传来警笛声。
徐助理推门进来,手机屏幕亮着周太太被交警截停的照片:"周太太的车在高速口被拦,她包里有给杀手的转账记录。"
简嘉望着照片里脸色惨白的周太太,手指轻轻抚过亲子鉴定书:"明天,我们去墓园告诉妈妈,她的两个孩子,都找到了彼此。"
周连琛将她拥得更紧,下巴抵着她发顶:"好。"
深夜,简嘉坐在周宅卧室的床边。
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在床头柜上,那本周母的日记静静躺着。
她翻到最后一页,发现背面用铅笔写着一行小字:"连琛的生日愿望,是想有个不会离开的家人。"
楼下传来脚步声,简嘉赶紧合起日记。
门被轻轻推开,周连琛端着热牛奶进来:"医生说你今天哭太多,要喝这个。"
他坐在她身边,看着她喝牛奶的模样笑了:"在想什么?"
"没什么。"简嘉把日记往枕头下塞了塞,"就是...突然好奇,你十二岁那年的生日愿望。"
周连琛的手指顿了顿,覆上她藏日记的手:"现在实现了。"他吻她额头,"睡吧,明天还要去墓园。"
简嘉缩进他怀里,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闭眼。
黑暗中,日记本在枕头下投出一道模糊的影子——那里还夹着半张照片,照片里穿月白旗袍的女人抱着婴儿,婴儿手腕上的银铃铛闪着微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