亚瑟大公那句“怕你嫌北方太荒凉”像颗小石子,在我心里那汪刚被番茄暖热的泉水里,激起了好一阵涟漪。我蹲在番茄苗边,假装研究那蔫了吧唧的叶子,手指头都快把喷壶柄抠出印子来了。脸颊滚烫,也不知道是温室里温度太高,还是别的什么原因。
“荒凉?”我清了清嗓子,声音有点发飘,没敢回头看他,“大公阁下,您对‘荒凉’是不是有什么误解?”我努力让语气听起来轻松随意,甚至带点调侃,“有吃不完的土豆炖咸鱼(虽然我快吃吐了),有冻疮膏的销魂气味(确实销魂),还有一群嗷嗷待哺等着您‘精灵大人’发菜发药的领民,热闹得很呐!比我在老家图书馆抢位置刷题刺激多了!”
身后沉默了几秒。然后,一声极低、极轻的,像是从胸腔深处滚出来的笑声,带着松木的沉稳和霜雪的清冽,擦着我的后脑勺飘了过去。
“土豆炖咸鱼……”他重复着,语气里那点紧绷感似乎消散了些,“看来,需要让厨房研发新菜谱了。”
他没再继续刚才那个危险的话题,只是弯下腰,也凑近了那株打蔫的番茄苗,带着薄茧的手指轻轻拂过叶片边缘。“它怎么了?”
话题成功转移!我暗自松了口气,立马进入“农学指导”模式:“可能是营养液配比有点失衡,钾元素不够?或者根部的温度有点低?再或者……是白天光照时间没控制好?啧,这破地方连个正经补光灯都没有,全靠老天爷赏脸……”我开始絮絮叨叨,把刚才的尴尬全化作了对异世界落后农业条件的吐槽。
亚瑟大公听得非常认真,像最乖的学生。他甚至还从他那身一看就很贵的领主外套口袋里(天知道他什么时候开始随身带这个的),掏出了一个小巧的皮质笔记本和一支炭笔——正是上次在苗床边记笔记那套家伙事儿!他一边听我分析,一边唰唰地在纸上画着什么,大概是番茄苗的简笔画,然后在旁边标注我提到的“钾”、“温度”、“光照”等关键词。
看着他一个堂堂北方大公,穿着象征权力的服饰,却像个求知若渴的学徒一样,蹲在泥地里认真记录“如何拯救一株番茄苗”,恐龙睡衣的尾巴在我身后不自觉地小幅度摆动起来。这画面,莫名有点……嗯,和谐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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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而,北境的平静,就像冰层上覆盖的新雪,美丽却脆弱。南境商人那贪婪的窥探,只是麻烦的开胃小菜。
真正的风暴,伴随着一场罕见的暴风雪,席卷而至。
雪下了三天三夜,天地间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和一片混沌的白。城堡仿佛成了一座孤岛。就在风雪稍歇的黎明前,急促尖锐的警报号角声,撕破了短暂的死寂,一声接着一声,从遥远的边境方向传来,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凄厉,穿透厚厚的石壁,狠狠扎进每个人的耳膜!
“敌袭!黑石隘口!霜狼氏族!!”浑身浴血的斥候几乎是滚下马背,冲进议事厅,嘶哑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,“他们……他们疯了!顶着暴风雪强行翻越隘口!人数……太多了!至少是我们预估的三倍!前锋……前锋己经突破了第一道冰墙!罗兰骑士长……重伤!”
议事厅瞬间炸开了锅!将领们“噌”地站起来,铠甲碰撞声一片,脸上全是震惊和难以置信。顶着那样的暴风雪强行翻越隘口?这是自杀式的冲锋!兽人……真的被饥饿逼到了绝路,要拼死一搏了!
亚瑟大公“霍”地起身,周身气压骤降,冰蓝色的眼眸里瞬间冻结了所有温度,只剩下凛冽的杀伐之气。“备马!披甲!所有能拿起武器的男人,上城墙!”他的声音不高,却像淬了冰的刀锋,斩断了所有嘈杂,“老人、女人、孩子,全部撤入内堡!粮仓……守不住,就烧掉!一粒麦子也不能留给那些畜生!”
整个城堡瞬间如同一头被惊醒的巨兽,咆哮着运转起来。沉重的脚步声、铠甲摩擦声、武器的碰撞声、女人孩子的哭喊声、绝望的祈祷声……交织成一曲混乱而悲怆的战前交响。
我站在议事厅门口,看着眼前兵荒马乱的景象,心脏在胸腔里狂跳,几乎要撞碎肋骨。那点刚刚因为番茄苗和温暖温室而滋生的成就感,瞬间被冰冷的恐惧和巨大的无力感淹没。兽人……那些传说中力大无穷、嗜血成性的怪物……要来了?粮仓要烧掉?那刚刚看到希望的领民们怎么办?那些温室……那些玻璃房子,在兽人的铁蹄下能坚持多久?
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住了我的西肢。我只是个种菜的!我只会摆弄泥土和种子!面对刀剑和战争,我能做什么?催芽术能发芽,能让兽人脚下长出绊马索吗?营养液能浇灌作物,能腐蚀掉他们的兽皮甲吗?
混乱中,亚瑟大公己经迅速披挂完毕,一身闪烁着寒光的漆黑重甲,让他像一尊移动的战争堡垒。他大步流星地向外走,经过我身边时,脚步没有丝毫停顿。只是在擦肩而过的瞬间,他那只戴着冰冷铁手套的手,极其短暂却用力地握了一下我的上臂。力道很大,隔着恐龙睡衣厚厚的绒毛,都能感觉到那份沉重和……某种无声的托付。
他甚至没有看我一眼,只留下一句被甲胄碰撞声模糊了尾音的话,像冰珠子砸进我的耳朵里:
“守好温室和药田。人……活着……最重要。”
那沉重的脚步声迅速远去,消失在通往城墙方向的甬道深处。议事厅里只剩下我和几个吓得瑟瑟发抖的文员。
守好温室?人活着最重要?
我低头看着自己身上这件沙雕的绿色恐龙睡衣,再看看周围这冰冷石壁构成的堡垒。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更强烈的无力感几乎要将我吞噬。我拿什么守?用喷壶吗?用我画满了梯田和水车设计图的便签本砸人吗?
绝望像冰冷的潮水,一点点漫上来。
就在这窒息般的绝望即将淹没头顶时,我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议事厅角落。那里堆着一些杂物,其中就有前几天熬煮预防药茶时,用剩下的一些草药根茎和残渣。艾草坚韧的根须,蒲公英干枯的茎秆,还有……青蒿那带着特殊气味的、灰白色的碎叶……
等等!
青蒿……!
一个疯狂到极点的念头,像一道撕裂黑暗的闪电,猛地劈进我一片混乱的脑海!
我猛地转身,像疯了一样冲向我的温室方向,恐龙尾巴在身后甩得像条鞭子。恐惧和绝望瞬间被一种破釜沉舟的、近乎偏执的狂热取代!
“来人!!”我一边狂奔,一边用尽全身力气嘶吼,声音尖利得变了调,“把所有能找到的青蒿!艾草!还有……还有仓库里那些晒干的苦艾!狼毒乌头!对!就是那个剧毒的东西!有多少拿多少!全部!立刻!送到最大的那口熬药锅那里!快!!!”
守城的士兵?不,他们都在城墙上!我吼住几个正慌慌张张向内堡跑的老弱仆妇:“你们!别跑了!跟我来!想活命就听我的!”
那几个仆妇被我的样子吓住了,但或许是“精灵大人”的身份还有点震慑力,或许是求生的本能压过了恐惧,她们犹豫了一下,还是哆嗦着跟了上来。
冲进最大的那间温室,里面温暖如春,各种蔬菜生机勃勃,与外面肃杀的世界形成残酷的对比。我完全顾不上珍惜了,抄起平时修剪枝叶的大剪刀,像疯了一样冲向角落里几排长势旺盛、叶片带着特殊灰白色的植物——那是我为了以防万一,特意多种的青蒿!
咔嚓!咔嚓!
“割!把这些青蒿全割下来!快!”我把剪刀塞给一个还算镇定的老妇人,自己扑向旁边的艾草丛,徒手就拔!“还有艾草!拔!连根拔!那边架子上晒的苦艾干草!全拿下来!还有……那个!”我指着角落一个被小心锁在木盒里的东西,那是老医师珍藏的、剧毒的狼毒乌头根块,据说是用来处理严重腐肉的,平时碰都不敢碰。“钥匙呢?!砸开!拿出来!”
仆妇们被我状若疯魔的样子吓懵了,但求生的欲望驱使她们笨拙地开始动作。温室里一片狼藉,珍贵的药草被粗暴地收割、拔出、捣烂。我冲回城堡厨房区域,那里支着平时熬煮药茶和集体伙食的巨大铁锅。几个大灶台里柴火烧得正旺。
“加火!把火烧到最旺!把锅里的水给我烧开!烧得滚开!”我对着负责烧火的几个半大孩子吼。
“把所有割来的青蒿、艾草、苦艾干草!全部!给我塞进锅里煮!煮烂!煮透!煮成最浓最浓的绿水!快!!”我一边吼,一边自己动手,把一大筐刚割下来的、还带着泥土的青蒿狠狠塞进沸腾的大锅里。浓烈刺鼻、带着强烈苦味和一丝诡异辛辣的青蒿气味瞬间弥漫开来,呛得人首咳嗽。
“还有这个!”我颤抖着手,接过那个被砸开木盒取出的、几块黑乎乎、形似小萝卜的狼毒乌头根块。剧毒!我知道!但此刻,它是我唯一能想到的、能带来一线生机的“武器”!
我用布包着手,拿起厨房里剁骨头的大砍刀(这玩意儿沉得要命),咬着牙,使出吃奶的力气,对着那几块乌头根狠狠剁了下去!砰砰砰!碎块飞溅!
“小心!别沾到手!”我厉声警告旁边的人,然后用铲子小心地把那些剧毒的碎块也一股脑推进了翻滚的、颜色越来越深、气味越来越诡异的绿色浓汤里!
大铁锅里的液体剧烈地翻滚着,从最初的草绿色,逐渐变成一种深不见底的墨绿色,浓稠得像沼泽淤泥。散发出的气味更是恐怖,浓烈的青蒿苦味混合着艾草的辛香,再被狼毒乌头那股子难以形容的、带着死亡气息的腥甜味一搅和……整个厨房区域弥漫开一股令人作呕、头晕目眩的恐怖气息。几个帮忙的仆妇己经忍不住跑到一边干呕起来。
我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和阵阵眩晕,死死盯着那锅翻滚的“死亡浓汤”。时间!我需要时间!兽人不会给我们太多时间!
“去找!把所有能找到的陶罐、木桶!甚至是夜壶!都给我找来!”我嘶哑着嗓子下令,“还有皮囊!不漏水的皮囊!快!!”
“再去拆!把温室里那些没用的、空着的滴灌木管!给我拆下来!要长的!越多越好!”
“还有!城堡里不是有守城用的投石机吗?那种发射油罐的!给我挪!挪到靠近城门内侧的城墙上!对准城门洞!快!!”这个命令让赶来的一个低级军官目瞪口呆。
“精灵大人!投石机是砸外面敌人的!挪到里面?对着城门洞?这……”
“少废话!按我说的做!想活命就快!”我红着眼睛吼道,恐龙睡衣的帽子都歪了,脸上沾着草屑和锅灰,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,但眼神里的疯狂和决绝让那军官一个激灵,不敢再多问,转身就跑。
城堡里鸡飞狗跳。人们在恐惧和求生的本能驱使下,爆发出惊人的效率。一罐罐、一桶桶、一皮囊一皮囊滚烫的、散发着致命气息的墨绿色浓汤被迅速灌满。长长的、原本用于滴灌的掏空木管被紧急拼接起来,做成简陋的“炮管”。
而此刻,城墙方向传来的厮杀声、惨叫声、金属撞击声、兽人狂野的咆哮声……越来越近!越来越清晰!甚至能听到沉重的撞击声砸在城门上,发出“咚!咚!”的闷响!城门……快顶不住了!
“上城墙!快!!”我抱起一个滚烫的陶罐,那灼热的温度透过布片烫着我的手,里面是死亡的味道。我咬紧牙关,在几个还算强壮的仆役帮助下,跌跌撞撞地冲向那通往地狱战场的阶梯。
冰冷的寒风夹杂着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,差点把我掀翻。城墙上己经是一片修罗场!箭矢如飞蝗,滚木礌石轰鸣着砸下。人类的怒吼、兽人疯狂的嚎叫、伤者的哀鸣混杂在一起,震耳欲聋。
亚瑟大公的身影在城墙最前方,那身漆黑的铠甲上己经溅满了暗红的血污。他手中的巨剑每一次挥砍,都带起一片血雨腥风,像一尊浴血的战神,牢牢钉在摇摇欲坠的防线最前沿。但他身边倒下的战士也越来越多。
兽人!我终于亲眼看到了这些怪物!比想象中更恐怖!普遍身高超过两米,肌肉虬结,覆盖着肮脏的、打着绺的灰白色长毛。他们的脸扭曲变形,獠牙外翻,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嗜血的绿光。他们挥舞着粗糙但巨大的石斧、木棒,甚至徒手撕裂着挡在面前的一切!城墙下,己经堆积了厚厚一层尸体,有人类的,也有兽人的。但更多的兽人,像灰色的潮水,还在源源不断地涌来,踩着同伴的尸体向上攀爬!城门在巨大的撞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!
“让开!!!”我用尽全身力气嘶吼,声音在震天的杀声中微弱得可怜。
根本没人听见!也没人顾得上我这个穿着恐龙睡衣、抱着个破罐子的“精灵大人”!
就在这时!
轰——!!!
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!
那扇巨大的、包着铁皮的橡木城门,在兽人疯狂的撞击和某种简陋撞城锤的合力下,轰然向内爆裂开来!木屑铁片横飞!
城门……破了!
“嗷嗷嗷嗷——!!!” 震天的兽人咆哮声汇成一股恐怖的声浪,无数双闪烁着绿光的眼睛,如同地狱的鬼火,瞬间锁定了城门洞后那象征着生存与掠夺的通道!最前面几个最强壮的霜狼勇士,踩着破碎的城门残骸,挥舞着滴血的武器,狂嚎着冲了进来!后面是潮水般的灰色身影!
完了!所有人的心头都闪过这个念头!一旦让这些嗜血的怪物冲进城堡内部,就是一场彻底的屠杀!
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!
“就是现在!!!” 我声嘶力竭,把嗓子都喊破了音!同时用尽全身力气,将怀里那滚烫的陶罐,朝着城门洞上方、刚刚被士兵们勉强挪过来的一架小型投石机的方向,狠狠扔了过去!
负责操作投石机的几个士兵,虽然完全不明白我这个“精灵大人”要干什么,但在城门破碎的极度恐惧和我的疯狂指令下,几乎是本能地执行了命令!绞盘被猛地松开!
嗖——!
那罐墨绿色的死亡浓汤,在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,精准地砸向冲在最前面、刚刚踏入城门洞的那几个兽人勇士头顶!
啪嚓——!!!
陶罐应声碎裂!
滚烫的、浓稠的、散发着恐怖气味的墨绿色液体,如同来自深渊的毒雨,当头淋下!瞬间浇透了那几个兽人毛发浓密的头颅和上半身!
“嗷——呜??!!”
预想中的愤怒咆哮没有响起。取而代之的,是几声极其短促、扭曲变调的、仿佛被掐住了脖子的怪响!
那几个被“毒雨”浇中的强壮兽人,动作猛地一僵!紧接着,恐怖的一幕发生了!
他们脸上、脖子上、手臂上所有被绿色液体沾染到的皮肤和毛发,以肉眼可见的速度,冒起了大片大片令人头皮发麻的白色泡沫!皮肤迅速变得红肿、溃烂!仿佛被无形的强酸腐蚀!
“呃……啊啊啊!!!” 难以想象的剧痛终于爆发出来,那嚎叫声凄厉得己经不像是野兽,更像是地狱深处传来的受刑者的哀嚎!他们丢掉了武器,疯狂地抓挠着自己溃烂流脓的皮肤,倒在地上痛苦地翻滚、抽搐!浓烈的、混合着草药苦味和皮肉烧焦腐坏味道的恶臭,瞬间在城门洞弥漫开来!
这突如其来的、诡异而恐怖的景象,让后面汹涌冲来的兽人潮水猛地一滞!那些嗜血的绿眼睛里,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……恐惧!对未知和剧痛的恐惧!
“别停!!” 我跳着脚嘶吼,指着旁边堆积如山的、灌满了“毒汤”的容器和那几根长长的滴灌木管(现在成了临时“炮管”),“倒!给我往下倒!用管子喷!对着城门洞!泼!!”
城墙上幸存的士兵和被我带来的仆役们,被眼前这“毒汤”的恐怖威力惊呆了,但也瞬间被点燃了希望!求生的意志压倒了恐惧!他们七手八脚地抬起沉重的木桶、抱起滚烫的陶罐,对着下方挤在城门洞里、因为前方同伴的惨状而有些混乱的兽人群,狠狠地倾倒下去!
哗啦——!哗啦——!
墨绿色的毒雨瓢泼而下!
与此同时,几个胆大的士兵,将几根长长的滴灌木管(临时“炮管”)架在垛口上,后面的人用皮囊挤压,将更远距离、更集中的毒液水柱喷射出去!
“嗤嗤嗤——!”
“嗷嗷嗷——!!!”
城门洞瞬间变成了人间炼狱!绿色的毒液如同跗骨之蛆,沾到哪里,哪里就冒起可怕的白沫,皮肉迅速溃烂!兽人痛苦的哀嚎声、惊恐的咆哮声、互相推挤踩踏的混乱声响成一片!那恐怖的腐蚀效果和浓烈的恶臭,对嗅觉灵敏的兽人来说更是致命的打击!冲锋的势头被硬生生遏制,甚至开始向后溃退!
“放箭!!!” 亚瑟大公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战机,发出雷霆般的怒吼!他显然也被这“毒汤”的威力震惊了,但反应快到了极致!
城墙上残余的弓箭手如梦初醒,箭矢如同复仇的暴雨,狠狠射向混乱溃退的兽人群!失去了冲锋势头和阵型的兽人,在箭雨下成片倒下!
城门洞的危机,被这从天而降的、散发着恶臭的“毒雨”,暂时……扼住了!
我脱力般靠在冰冷的城垛上,大口大口喘着粗气,心脏还在疯狂地擂鼓。看着下方城门洞那片炼狱景象,闻着空气中那令人作呕的恶臭,看着那些在剧痛中翻滚哀嚎的兽人……胃里一阵翻江倒海。
我杀人了……不,是杀了很多兽人……用一种极其痛苦的方式。
恐惧、后怕、恶心、还有一丝……扭曲的、保住了家园的庆幸,复杂地交织在一起,让我浑身都在发抖。恐龙睡衣的绒毛上,也沾上了几点飞溅的墨绿色液体,散发着不祥的气息。
就在这时,一只冰冷、沉重、沾满血污的铁手套,稳稳地按在了我颤抖的肩膀上。
我猛地回头。
是亚瑟大公。他不知何时己经退到了我身边。他脸上的血污掩盖了表情,但那双冰蓝色的眼眸,穿透战场的硝烟和混乱,牢牢地锁定了我。那眼神里,没有了初时的审视,没有了粮荒时的孤注一掷,没有了看番茄苗时的求知,也没有了说怕我离开时的复杂……
只剩下一种纯粹的、沉甸甸的、如同磐石般的——
认可。
他没有说话。只是那只按在我肩上的手,又用力地、沉沉地压了一下。然后,他猛地转身,巨剑指向城外依旧黑压压、但明显被震慑住了的兽人大军,声音响彻云霄,带着铁与血的气息:
“北境的勇士们!为了家园!为了土地!为了……春天!杀——!!!”
反攻的号角,终于吹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