ICU 病房的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答声,顾念将凉透的粥重新倒进保温杯。母亲依然昏迷不醒,苍白的脸上插着呼吸管,与记忆中那个总把笑意挂在嘴角的身影判若两人。手机在此时震动,是施工队长发来的消息:“顾总,再不支付工程款,明天就只能停工了。”
走廊的日光灯管突然闪烁两下,在顾念眼下投出浓重的阴影。她轻轻放下母亲的手,走出病房时正撞见靳年。男人西装笔挺,领带却歪斜地挂在脖子上,显然是匆忙赶来。“我联系了三家银行,” 他将文件递给她,“但因为诉讼风波,贷款审批至少要半个月。”
顾念翻开材料,手指在 “驳回原因” 一栏停滞 —— 所有银行都标注着 “企业信用风险过高”。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刺鼻,她想起白氏集团在网上散布的 “星芒设计拖欠供应商货款” 谣言,此刻那些恶意中伤的字句,正化作锋利的刀刃,斩断她最后的生路。
“我去见投资人。” 顾念将文件塞进包里,转身时被靳年拉住手腕。男人的掌心带着体温,却暖不化她眼底的冰霜:“白骆川放出风声,说谁和星芒合作就是与白氏为敌。” 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意,“那帮老狐狸,现在躲我们还来不及。”
电梯下行的数字跳得格外漫长。顾念望着镜面中自己憔悴的倒影,想起三天前股东会议上王总的冷笑:“顾总,要不把公司卖给白氏?也省得大家跟着陪葬。” 她握紧拳头,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—— 就算要卖掉自己,也绝不让星芒落入仇人的手中。
暴雨再次倾盆而下,顾念撑着伞站在创投公司楼下。雨水顺着伞骨汇成溪流,浸湿了她的裤脚。接待室的空调发出轻微的嗡鸣,对面的投资人转动着钢笔:“顾小姐,我们很欣赏你的设计才华,但是...” 他将文件推回来,“现在舆论一边倒,我们不敢冒这个险。”
手机在包里震动不停,是供应商的催款电话。顾念机械地挂断,继续拨打下一个号码。第七通电话拨出时,听筒里传来熟悉的声音:“念念?怎么想起找叔叔了?” 她深吸一口气:“刘叔,星芒需要一笔周转资金,我愿意用未来三个项目的利润作抵押。”
电话那头陷入沉默,片刻后传来叹息:“孩子,叔叔不是不帮你。但白骆川亲自登门警告,说谁借钱给你...” 对方的声音越来越小,“你知道的,做生意的,最讲究个趋利避害。”
雨幕中,顾念看着手机里余额不足的提示,突然想起母亲藏在衣柜底层的存折。那是她偷偷抵押老宅换来的救命钱,此刻却躺在医院的缴费处。她摸出兜里的银杏叶吊坠,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,恍惚又看见靳年在手术室前说 “我签” 时,笔尖划破纸张的利落。
“顾总!” 施工队长的怒吼从电话里炸开,“建材商把钢材都拉走了!现在工地连钢筋都没剩下!” 顾念的眼前突然发黑,扶住路边的广告牌才勉强站稳。她望着不远处云端酒店的工地,塔吊在雨中孤独地矗立,脚手架上还挂着未完工的安全网,像一张千疮百孔的巨网,正将她的梦想一点点吞噬。
夜幕降临时,顾念站在星芒设计的落地窗前。曾经灯火通明的办公室如今一片死寂,只有她的工位亮着一盏台灯。电脑屏幕上,项目进度条永远停在了 78%。手机屏幕突然亮起,是靳年的消息:“我把城东的别墅挂出去了,应该能解燃眉之急。”
泪水砸在键盘上,晕开一串串字母。顾念想起他们高中时聊起未来,靳年说要在海边建一栋带花园的房子,种满她喜欢的雏菊。而现在,他却要卖掉承载着梦想的家,只为保住她的公司。
“不用了。” 她打字的手指在颤抖,“我会想办法。”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,办公室的门被推开。靳年浑身湿透地站在门口,雨水顺着发梢滴落在地毯上:“你以为我看不出来?你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抵押了,现在连房租都付不起!”
顾念转身时,他看见了她泛红的眼眶。七年来,他见过她在暴雨中奔跑的倔强,见过她在谈判桌上的犀利,却从未见过她如此脆弱的模样。“为什么不接受我的帮助?” 他上前一步,声音带着压抑的痛苦,“难道在你心里,我永远是那个需要被推开的人?”
窗外的闪电照亮两人的脸。顾念想起母亲手术前的那个深夜,靳年握着她的手说 “我在”。可此刻,她的公司即将破产,母亲还未醒来,而他的母亲正站在暗处,与白骆川联手将他们逼入绝境。“因为我不想欠你更多,” 她的声音沙哑,“也不想成为你和家人决裂的理由。”
靳年突然将她拽入怀中,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进身体里:“你以为我在乎那些?” 他的声音在她头顶震动,“七年前我失去了你,七年后我好不容易找到你,你又要把我推开?” 他的呼吸灼热,带着连日来的疲惫与焦虑,“顾念,别再一个人扛了,算我求你。”
顾念在他怀里颤抖,泪水浸湿了他的衬衫。远处工地传来金属碰撞的声响,那是留守工人在拆卸设备。她知道,这场与命运的较量,她或许真的要输了。而更可怕的是,她不仅要眼睁睁看着星芒设计倒下,还要连累那个不顾一切守护她的人,一起坠入深渊。
黑暗中,白骆川转动着红酒杯,看着监控里靳年和顾念相拥的画面。他拨通一个号码:“通知媒体,明天一早发布星芒设计破产清算的消息。另外,” 他嘴角勾起冷笑,“安排人去医院,给顾玉兰的主治医生送份‘大礼’。” 酒杯中的红酒晃出涟漪,在灯光下宛如鲜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