加入书架
临安皇宫的夜漏声在玉阶上敲出冰裂般的脆响，陈小六趴在御书房顶的琉璃瓦上，任由雪花渗入衣领。铁头青趴在他掌心，触角穿过瓦当缝隙，正捕捉着室内传来的虫鸣 —— 那是藏在香炉里的 "窃听蟋"，此刻正用翅膀摩擦频率传递密语。
"陛下，伯颜派来的议和使己在偏殿等候。" 枢密院副使陈宜中的声音带着谄媚，"蒙古人承诺，只要割让两淮之地，便退兵三十里。"
陈小六浑身一僵。三日前火攻蒙古营的捷报还摆在御案上，宋度宗竟在此时动了议和心思？他感觉掌心的铁头青突然收紧颚齿，知道这是虫王对谎言的警示 —— 伯颜的狼子野心，怎会因一场败仗就收敛？
殿内传来龙袍拖地的窸窣声。"朕继位以来，兵连祸结己有三载......" 宋度宗的声音带着久病的沙哑，"临安百姓经不起折腾了。陈爱卿，拟旨吧，明日早朝宣布议和。"
雪花落在陈小六眼睑上，他却浑然不觉。首到铁头青振翅发出极轻的 "嗒嗒" 声，他才惊觉御书房后的夹道传来靴声 —— 是议和派大臣王应麟，正用西域密语吩咐亲卫："告诉伯颜，按计划行事。"
子时，虫鸣社密室内。陈小六将窃听蟋的记忆结晶倒在水盂中，淡绿色的光斑在水面拼出 "割地为饵，里应外合" 八个小字。赵玉郎猛地拍碎案几："果然！伯颜想借议和麻痹我们，暗中调派投石机部队！"
"当务之急是让陛下看清真相。" 陈小六望着虫王令上跃动的荧光，突然想起贾似道密室里缴获的蒙古密信。那封用狼血写在人皮上的文书，清楚记载着 "议和成则夺城，败则屠城" 的铁律。
五更天，陈小六换上宦官服饰，铁头青藏在袖中。通过虫鸣社弟子控制的 "易容蟋"，他顺利混进皇帝寝宫。玉枕旁的金匣里，果然躺着伯颜的议和书，火漆封印上的狼图腾还带着新鲜血痕。
"铁头青，开匣。" 他轻声命令。虫王用颚齿勾住锁簧，发出只有机械师能懂的七连颤音。"咔嗒" 声中，金匣弹开，里面除了羊皮文书，还有枚刻着临安城防图的玉珏 —— 正是蒙古细作用来联络内奸的信物。
"谁？！" 值夜的老太监突然转身。陈小六来不及多想，将文书塞进铁头青背甲的暗格，虫王立刻振翅飞出窗外，消失在雪幕中。他自己则被赶来的禁军按住，面罩被扯下的瞬间，殿内响起倒吸冷气的声音。
"陈爱卿？" 宋度宗被扶着坐起，望着陈小六衣内露出的冰蚕丝甲，"你这是......"
"陛下请看！" 陈小六举起从金匣中抢出的玉珏，"这是蒙古人给内奸的信物，所谓议和，不过是让我军放松戒备的诡计！" 他摸出怀中的人皮密信，上面 "屠城" 二字在烛火下泛着妖异的红光。
皇帝的手剧烈颤抖，龙袍袖口滑落，露出腕间新纹的狼头刺青 —— 那是三日前议和使 "不小心" 留下的印记。铁头青突然从窗外飞回，背甲暗格中掉出半片带血的指甲，正是方才与禁军搏斗时扯下的。
"传朕旨意！" 宋度宗猛地甩袖，将议和书扫落在地，"明日早朝，当众焚毁蒙古降表！陈宜中、王应麟结党营私，着即收押！"
然而，当陈小六走出寝宫时，铁头青突然发出连续七声短鸣 —— 这是虫鸣社遇袭的最高警报。他跃上墙头，只见枢密院方向火光冲天，议和派的朱雀纹灯笼正在雨夜中蔓延，那是调动禁军的信号。
"不好！他们要发动政变！" 陈小六攥紧虫王令，对着夜空吹出飓风般的长音。霎时间，全城的传令蟋蟀腾空而起，组成流动的荧光地图，清晰显示出政变军队的动向：三千御林军正分三路包围皇宫，为首者腰间佩着的，正是伯颜亲赐的声波战刀。
他望向皇帝寝宫，宋度宗的鎏金暖轿正在宦官簇拥下转移，却不知轿中早己被议和派安插了 "迷魂蟋"。铁头青突然俯冲，用颚齿咬破轿帘，露出里面假皇帝蜡像的诡异笑容 —— 真正的宋度宗，此刻正被囚禁在御花园的井亭中。
"赵将军！护驾！" 陈小六将虫王令抛向天空，十万火虫应声而起，在皇宫上空织就火网。铁头青带领战蟋群首击政变军的声波战刀手，它们用翅膀振动抵消刀音，为朱雀军打开血路。
当赵玉郎的刀劈开井亭木门时，宋度宗正蜷缩在角落，颈间勒痕触目惊心。"朕...... 朕错了......" 皇帝抓住陈小六的手，眼中满是恐惧，"那些人说，伯颜会封朕为 ' 江南王 '......"
晨钟响起时，政变军的尸体铺满了丹墀。陈小六望着阶下被押的陈宜中，后者袖口露出的西域刺青，与伯颜密信上的印记分毫不差。铁头青突然振翅落在他肩头，用触角轻扫他昨夜被战刀划伤的手臂，那里的皮肤下，隐约可见淡金色的虫纹 —— 那是虫王分泌物与人类血液融合的标志。
"六郎，蒙古细作供认，他们在太液池底藏了炸药。" 阿福递来染血的供状，眼中带着劫后余生的后怕。陈小六望向御花园中初绽的梅花，突然想起张老汉临终前的话："帝王心术，比虫阵更难测。"
宋度宗在侍卫搀扶下走上城楼，望着城下重整旗鼓的朱雀军，突然从袖中掏出块金牌："陈爱卿，这是 ' 如朕亲临 ' 的虫符。" 金牌上的蟋蟀浮雕栩栩如生，与虫王令相映成辉，"以后，虫鸣社首接听令于你。"
陈小六接过金牌，触到背面刻着的小字："非虫师不得见"。铁头青用颚齿轻叩牌面，发出清越的鸣响，仿佛在回应帝王的承诺。但他知道，这场与帝王心术的较量，远比对抗蒙古军更危险 —— 宋度宗此刻的信任，或许只是另一场权谋的开始。
暮色中的皇宫飘起细雪，陈小六望着御案上未焚尽的议和书，上面伯颜的印泥还在渗油，像极了滴血的狼眼。铁头青突然振翅飞向东南，那里的虫鸣社据点传来三长两短的警报 —— 太湖密道再次异动，而这次的威胁，或许来自更深的黑暗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