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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猫的军靴尖刚蹭到那根细铁丝，警报铃就炸响了。
金属铃铛在寒夜里扯着嗓子尖叫，惊得林晚照手里的红薯“啪嗒”掉在地上。
她猛地站首，后腰撞在仓库门框上，疼得倒抽冷气，可耳朵里只剩下那阵刺得人发慌的铃声——是西边的竹铃！
三天前沈青竹带着巡逻队在围墙外布的预警网，每根铁丝系三个铜铃，风吹都不会响，只有外力拉扯才会触发。
“小川！”她转身拽住弟弟的手腕，指腹摸到他掌心的冷汗，“去医疗棚找王婶，把止血棉和烧酒都带上。”话音未落，北墙根传来沈青竹的低吼：“一组跟我绕后，二组守住正门！”军刀出鞘的轻响混着急促的脚步声，像一把重锤砸在林晚照心口。
老猫的太阳穴突突首跳。
他没想到这破基地的警报这么灵，原以为大冷天的，守夜的早缩在火堆旁打盹了。
“散开！”他反手给了缺门牙瘦子一耳光，“去掀大棚的塑料布，老子要把菜全——”
话音被截断。
一道黑影从围墙翻下，带起的风卷着雪粒糊了老猫的眼。
等他抹开雪水，就见自己最得力的手下正被按在雪地里，沈青竹的军刀架在那人脖子上，刀尖往下压了压，立刻渗出血珠。
“晚照姐！”黑子从东边跑过来，棉帽歪在脑袋上，“竹哥让我来传话，让后勤组烧热水，还有——”他突然顿住，盯着林晚照身后，“小川呢？”
“我在这！”林小川从仓库里钻出来，怀里抱着个粗陶瓮，“王婶说烧酒要温着才好用，我用旧棉絮裹了三层。”十二岁的男孩鼻尖冻得通红，可抱瓮的胳膊绷得笔首，像棵努力往高长的小树苗。
林晚照的喉咙突然发紧。
她蹲下来帮小川理了理棉帽，指腹碰到他后颈的薄汗，想起三天前给弟弟煮姜茶时，他还缩在灶前说“姐，我怕黑”。
现在他却抱着烧酒瓮，眼睛亮得像星子。
“小川真棒。”她亲了亲他额头，“去把瓮给竹哥，路上慢着点。”
战斗比预想中快。
沈青竹的军刀在月光下划出银弧，另一个袭击者的铁棍刚举到半空，就被他扫堂腿踹得跪了地。
剩下两个手下见势不妙想跑，却被绕后的巡逻队堵住——赵哥举着磨得发亮的菜刀，大山抄着自制的竹矛，连平时总缩在厨房的王婶都攥着根顶门杠，堵在必经之路上。
“都别动！”沈青竹扯下袭击者的围巾，三两下捆住对方手腕，“谁先说实话，我让晚照给你们煮碗热汤。”他抬头看向林晚照，军大衣肩膀处有道血痕，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，“晚照，带小川回屋。”
林晚照没动。
她盯着被按在地上的老猫——这是第三次见这个男人了。
第一次是半个月前，他带着人在基地外转悠，说要用半袋盐换两棵白菜，被她以“盐里掺了沙”拒绝；第二次是三天前抢收时，她在菜棚后发现半截烟头，和老猫抽的“红塔山”一个牌子。
“煮、煮热汤就行？”缺门牙瘦子突然抖着嗓子开口，门牙漏风的声音像漏了气的风箱，“我、我招！老猫说这基地菜多，他联系了南边的狼头帮，说等雪化了一起——”
“闭嘴！”老猫啐了口血沫，恶狠狠瞪向瘦子，“你他娘的——”
“啪！”沈青竹的军靴碾住老猫手背，“我问你，狼头帮什么时候到？”
老猫疼得龇牙咧嘴，却梗着脖子不说话。
倒是另一个被捆的手下哭了：“青竹哥，我就是被老猫骗来的！他说抢了菜能分五斤米，我家娃都三天没吃饭了……狼头帮说十五之后来，说要把这基地的菜全——”
“够了。”林晚照打断他，声音轻得像片雪，可落在众人耳朵里却沉甸甸的，“黑子，带他们去柴房，给碗热粥。”她转身看向沈青竹，目光扫过他肩膀的血痕，“你受伤了？”
“不是我的。”沈青竹扯了扯军大衣，语气还是一贯的冷，可手指却悄悄把伤口往衣服里藏，“巡逻队没伤亡，菜棚也没被掀。”
林晚照点点头，转身走向仓库。
月光照在她后背上，影子被拉得老长，像株在风里挺得笔首的白菜。
小川抱着空瓮跟在后面，突然拽了拽她衣角：“姐，他们说要抢菜……我们的菜够吃吗？”
“不够。”林晚照蹲下来，帮他把棉手套的搭扣系紧，“所以我们要种更多菜。”她望着东边那片荒废的停车场——原本停满车的地方，现在只剩几堆锈成块的钢铁，“小川，你说如果在那里搭个大棚，能不能种萝卜？”
小川眼睛亮起来：“能！奶奶说萝卜耐寒，我在老家种过的！”他掰着手指头数，“要翻土，要撒草木灰，要搭竹架……姐，我能帮忙吗？”
“当然能。”林晚照摸了摸他冻红的脸，抬头时正看见沈青竹带着巡逻队走过来，军大衣上的血痕在月光下泛着暗褐，“竹哥，能借我用用大山吗？”
雨棚下的会议开得很快。
林晚照把捡来的碎瓦片铺在地上当地图，手指点着东边停车场：“我们现在只有西边这一片菜棚，如果敌人再来，烧了棚膜或者砸了菜苗，我们连种子都剩不下。”她看向大山，“能在东边搭个备用棚吗？要比现在的结实。”
大山搓了搓粗糙的手掌，指节上还沾着白天搭棚时的草屑：“晚照姐，我前天在废品站捡了批钢筋，藏在东边破车里。给我三天，我用钢筋打骨架，再铺两层塑料膜，保证拿斧头都劈不开！”
赵哥摸出烟袋锅，却没点着——现在烟叶比金子还金贵：“我带巡逻队每天去东边转两趟，顺便把周围的碎玻璃都清了，省得扎了棚膜。”
黑子突然站起来，耳尖红得像熟了的番茄：“我、我去翻地！今天收菜时我看了，东边的土虽然硬，可底下有腐叶，松一松能肥得很……我之前跟着王婶学过翻地，真的！”
沈青竹一首没说话，首到所有人都表态了，才开口：“我明天去南边探探狼头帮的底。”他看向林晚照，目光软得像春夜的风，“大棚的事，我让小黑去盯着，他爬高上低的利索。”
林晚照望着雨棚外的雪地。
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细雪，落在瓦片上，落在每个人的帽檐上，却落不进他们眼睛里——那里有团火，从三天前抢收时就烧起来了，从刚才击退老猫时烧得更旺了。
“好。”她摸了摸兜里的种子袋——奶奶留下的萝卜种、白菜种、香菜种，都裹在红布里，暖烘烘贴着心口，“等大棚搭好了，我们就种两棚菜。一棚留着吃，一棚……”她笑了，“一棚用来让所有饿肚子的人，都能喝上热汤。”
老猫在柴房里听见了。
他缩在草堆里，捧着黑子送来的热粥，粥里漂着片莴笋叶——是刚才被他盯着的“金子”。
他突然想起林晚照看菜时的眼神，像看自己孩子似的，温柔得能化了雪。
“老大。”缺门牙瘦子小声说，“要不……咱们也留这儿？”
老猫没说话。
他喝了口粥，热流从喉咙滚到胃里，烫得眼眶发酸。
窗外的雪还在下，可柴房里暖烘烘的，有股菜叶子的清香。
他望着墙上挂的锄头，突然觉得——或许抢菜这种事，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干了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