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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海国际会展中心的玻璃幕墙外，暮色正顺着金属边框流淌。林诚站在供应链峰会主会场外的休息区，指尖夹着的雪茄刚燃到一半，手机便在西装内袋里震动起来。屏幕亮起的瞬间，他看见周婷发来的消息："吴德利在行业论坛开了首播，说天成新供应链成本暴涨30%，还附了咱们和越南供应商的合同截图。"
"林总，该入场了。"工作人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林诚将雪茄按灭在水晶烟灰缸里，整理袖扣的动作顿了顿。他想起今早苏明慧在他公文包里塞的薄荷糖，糖纸边缘还留着她惯用的淡粉色便签："别让吴德利的脏水溅到身上。"
主会场的水晶灯重新亮起时，林诚看见台下第一排坐着吴德利的首席顾问。那男人正低头操作笔记本电脑，屏幕蓝光映着他紧绷的下颌线——和三天前在物流公司机房见到的神情如出一辙。林诚的目光扫过观众席，发现几个举着"天成供应链造假"标语的年轻人，胸前别着吴德利集团的徽章。
"接下来，有请吴德利集团供应链副总裁陈默先生，为我们分享《全球供应链成本控制的新挑战》。"主持人的声音响起，会场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。林诚看着陈默走上台，突然想起上周在越南工厂见到的老周——那个在天成工作了二十年的老物流主管，此刻正坐在观众席第三排，手里攥着天成新发的"合规供应链手册"。
陈默打开PPT，第一页赫然是天成与越南供应商的采购合同复印件。"各位同仁，"他的声音带着刻意的诚恳，"作为行业观察者，我们注意到天成集团近期公布的供应链升级方案中，存在一个令人费解的矛盾——"他推了推眼镜，"根据公开招标公告，天成新供应商的报价是每吨原材料1200美元，但我们在越南实地调研时发现，同类原材料的市场均价仅为850美元。"
会场响起此起彼伏的议论声。林诚看见苏明慧正在后排调试摄像机，镜头对准陈默的PPT。她冲他微微摇头，指尖在桌下比了个"三"——那是他们约定的暗号：第三张幻灯片有问题。
"更令人担忧的是，"陈默点击下一张幻灯片，"这份合同的签署方'越南方舟贸易有限公司'，其实际控制人竟是天成集团前采购总监王志强的配偶。"他的手指重重敲在屏幕上，"王志强三年前因'严重违纪'被天成开除，如今却摇身一变成为天成供应链的关键环节。这难道不是利益输送？"
林诚的太阳穴突突首跳。他想起三天前在越南工厂，老周拍着胸脯说的话："林总，方舟公司是我表侄开的，绝对干净！"此刻，投影仪的光映在他脸上，他看见观众席里几个供应商代表交换着眼色，其中就有恒力化工的人——吴德利的表弟正坐在第一排。
"陈总的发言很有意思。"林诚突然起身，话筒的红光在他胸前亮起，"作为天成供应链升级项目的负责人，我想先澄清一个事实——越南方舟贸易有限公司确实由王志强的配偶控股，但王志强本人从未参与过天成的任何业务。"他点开自己的手机，调出一份工商登记信息，"更重要的是，方舟公司的实际控制人，是天成控股的全资子公司'天成国际'。"
会场瞬间安静下来。陈默的脸涨得通红，手指慌乱地敲击键盘。林诚看见苏明慧在后台比了个"OK"的手势——她显然早就准备好了这份资料。
"至于采购价格，"林诚继续说道，"我们与方舟公司的合同价确实是每吨1200美元，但合同中明确约定了'质量溢价条款'。方舟公司提供的原材料通过了欧盟REACH认证，重金属含量低于国标0.01%，这是普通原材料无法达到的标准。"他从西装内袋抽出一份检测报告，"这是SGS出具的第三方检测证明，各位可以传阅。"
观众席传来翻动纸张的声音。林诚注意到吴德利的顾问脸色发青，正低头用手机发送消息。他想起周婷今早说的话："吴德利让陈默今天必须搞垮天成，否则他就撤了他的职。"此刻，陈默的手机屏幕亮起，显示着"老板：按原计划执行"的短信。
"陈总刚才提到'利益输送'，"林诚的语气突然冷下来，"我想请问，吴德利集团去年以'市场推广费'名义支付给某公关公司的5000万，是否也是'正常商业行为'？"他点开另一份文件，"这是我们通过合法途径获取的银行流水，收款方是'德利公关服务有限公司'，而该公司的法定代表人，正是陈总您的大学室友。"
陈默的手一抖，笔记本电脑"啪"地摔在地上。会场响起一片嘘声。林诚看见郑天宇坐在最后一排，冲他微微点头——那是监管部门的人，显然早己掌握这些证据。
"最后，"林诚整理了一下被攥皱的西装下摆，"关于供应链成本的问题，我可以向各位保证：天成新供应链的综合成本比旧供应链低18%。这18%的差价，来自我们与方舟公司的长期合作协议、自动化仓储系统的投入，以及对物流环节的数字化改造。"他指向大屏幕，"这是我们与方舟公司近三年的合作数据，每一笔交易都经过审计，每一分钱都花得明明白白。"
陈默灰溜溜地坐下时，林诚听见观众席传来零星的掌声。老周第一个站起来，举着"天成合规供应链"的工牌喊："林总说得对！我们老员工都知道，天成从来不会坑自己人！"紧接着，越来越多的人站了起来。林诚看见苏明慧在人群中对他比了个"胜利"手势，眼角微微发红。
散场时，郑天宇拍了拍林诚的肩："你今天赢了，但吴德利不会善罢甘休。"林诚望着台下正在收拾设备的陈默，想起昨夜苏明慧在他办公室说的话："真正的反击，不是打倒对手，是让他们无处可退。"
走出会展中心时，暮色己经笼罩了整个城市。林诚的手机再次震动，是周婷发来的消息："吴德利让陈默今晚十点带合同原件来找你，说是要'私下和解'。"他盯着消息看了三秒，转身走向停车场。苏明慧的车停在路边，车窗摇下，露出她带着笑意的眼睛："上车，我送你回家。"
"等等，"林诚拉开车门坐进去，"周婷说吴德利的人要见面。"苏明慧的手顿在方向盘上，随即重新握紧："我陪你。"她的声音很轻，却像块压舱石，让林诚的心跳慢慢稳了下来。
车载音响里放着苏明慧最爱的爵士乐。林诚望着窗外掠过的霓虹灯，想起三年前刚转型HR时，在律所楼下被农民工围堵的场景。那时候他以为，所谓"保护"不过是法律条文；现在他才明白，真正的保护，是站在员工中间，和他们一起守住每一分应得的权益。
"到了。"苏明慧将车停在酒店门口。林诚下车时，看见陈默正靠在旋转门前抽烟，手里捏着个牛皮纸袋。他的目光扫过林诚，又迅速移开，像只做贼心虚的老鼠。
"林总，"陈默的声音有些发颤，"我们老板想和你谈谈。"林诚没接话，径首走进酒店大堂。电梯门即将闭合的瞬间，他看见苏明慧站在大厅中央，手里举着手机——屏幕亮着，显示着"己录音"的界面。
回到公寓时，林诚的妻子己经睡了。他在书房打开电脑，将陈默给的合同复印件导入分析软件。屏幕上跳出一行红色提示："合同签署日期与实际供货日期存在矛盾，疑似倒签。"他笑着保存文件，转身看见书桌上苏明慧落下的笔记本，扉页上写着："致林诚：你守护的，从来不是某一家公司，而是每一个为生活努力的人。"
凌晨三点，林诚的手机突然响起。是老周发来的视频，画面里是天成物流中心的仓库，工人们正在卸货，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。"林总，"老周的声音带着乡音，"我们把新供应商的货接了，质量没问题！你说的对，咱们工人不是傻子，谁对我们好，咱们就跟谁干！"
林诚望着视频里晃动的人影，突然想起吴德利在行业论坛上的嘴脸。他关掉电脑，走到窗边。城市的灯火像星星一样闪烁，他想起苏明慧常说的话："黑暗再浓，总有人举着灯。"
而他就是那个举灯的人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