黛玉喉咙里泛起硝烟的味道(特种兵最痛恨欺骗,可原主的记忆却像暖流一样涌上来「春雨刚停,宝玉替她擦掉葬花锄上的泥点,指尖轻轻掠过她掌心:"妹妹的指纹,像桃花瓣儿。"「夏夜一起读《西厢》,他偷偷藏起她写废的诗稿:"这些沾了泪的字,我拿心口的热气帮你烘干。"」“葬花那天......"黛玉耳根有点发烫,手里的棍子无意识地拨弄着炭盆里的灰,"你袖袋里,藏着我揉皱的诗稿-就是写'他年葬侬侬知是谁'的那张。"
宝玉像被雷劈中!手忙脚乱地翻掏自己的衣袖,却只扯出半块白天偷藏的芝麻饼,碎屑"簌簌簌簌"掉进噼啪作响的烛火里。那页被泪水晕染的纸,此刻正紧紧贴在他心口跳动着!但他心里还有疑影:说不定这妖怪道行高深,能窥探记忆?他猛地撕开自己的衣襟,通灵宝玉迸射出刺眼的青光,“咚”地撞在书案上!
"府里都说你是妖,现在又传你是仙......是魔是仙我不管!"指甲深深掐进心口那道旧疤,血线像桃花枝一样蜿蜓流下,心口旧疤被指甲撕开的脆响,像生宣纸在暴力揉搓下开裂。血线蜿蜒处露出粉白新肉,犹如雪地里绽开的红梅——八岁那日他摔碎的白玉簪花,此刻正在他骨血里重新绽放。
“我这里认得林妹妹!你不是!我只要我的林妹妹回来!这东西是女娲补天剩下的!给你!想必滋补得很!你若要吃人——"他的指尖狠狠捅进流血的伤口里,嘶吼声震得窗棂嗡嗡作响:
“吃这里!八岁那年替她摘梅花摔的,妹妹舔着这疤说'二哥哥的伤是桃花烙'!"
紫鹃和雪雁缩在门外阴影里,紧紧抱在一起。紫鹃的手冰凉,死死掐着雪雁的胳膊:“……姑娘她……”雪雁牙齿打颤,声音细若蚊蚋:“紫鹃姐姐,真…真不用去叫人吗?二爷……他疯了……”紫鹃看着门缝里透出的烛光下,黛玉那流血手腕上暴突的指骨和纹丝不动的身影,想起她劈飞石锁的力气和“祥瑞”的尊号,一股寒意混着敬畏从心底升起,她艰难地咽了口唾沫,声音发飘:“听……听姑娘的……姑娘是娘娘转世……自有天佑……”雪雁看着黛玉手腕上那抹刺目的红,又想到平日姑娘教她们练棍时那不容置疑的气势,哆嗦着点了点头,把脸埋进紫鹃的肩头。
黛玉的瞳孔骤然收缩。少年撕扯衣服的手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,裤管上洇洇湿的尿渍在烛光下反着光(西山道士说"精怪吃人魂前,猎物会失禁"),可那双眼睛却烧着焚尽一切的烈火!
"拿我的魂换她的魂!这烙里存着她的气息......你剖开看啊!"
前世见过死士咬开手榴弹的决绝,竟比不上此刻这痴情的万分之一!她一把擒住他沾满朱砂和冷汗的手腕想阻止他自残,原主的记忆却像潮水般汹涌扑来
「冬夜他发高烧说胡话,滚烫的手死死攥着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:"妹妹的手......最暖和......"」
铁血的战魂终于被蚀开一道裂缝。黛玉反手,将那截染着两人鲜血的枯树枝,死死按在自己跳动的颈动脉上!
"跳着的脉在这里-"她的声音像淬了冰又裹着火,在寂静的夜里炸开,"警幻仙子抽走病骨头那晚.把你我的眼泪,都炼成了这腔子里的心头血!"
东墙根“扑通”一声闷响!雪雁扒着墙头偷看时被血北斗骇得失手栽倒,此刻趴在泥里瑟瑟发抖:“二爷…二爷要把心喂给娘娘啊……”
更暗处,赵姨娘派来的小鹊死死捂住嘴——她贴在窗纸缝隙上的眼睛因惊骇而瞪圆,只模糊看到宝玉撕心裂肺的动作和黛玉手上染血的树枝,又隐约听到“换魂”、“桃花烙”几个字眼,袖中刚偷的银簪因过度惊吓戳破了手臂皮肉,温热的血珠顺着窗棂无声滴落。
宝玉的指尖触碰到她脖颈上温热的搏动。那本该被白绫勒出青紫痕迹的脆弱地方,此刻在烛光下随着心跳微微起伏,竟好像真的融着两份滚烫的温度。
烛火在紫檀木书案上跳动,把满墙的诗稿影子晃得像血色的鬼魅。宝玉的目光还死死钉在那截白玉似的脖颈上,声音冷得像冰碴碴子:"那夜白绫落下之后......到底发生了什么?"
黛玉提起茶壶,慢慢斟满两杯茶。水汽氤氤氲氲,让她的脸半明半暗:"我见到了仙人。"
宝玉的瞳孔猛地一缩。
"警幻仙子站在星河边上,"她指尖蘸了点温热的茶水,在桌面上画出歪斜倾颓的楼阁,"说贾府的气数快尽了,像堆起来的鸡蛋一样危险。金陵十二钗的命运簿子上全是血印子--老太太病倒在床上没人伺候汤药,你被套着枷锁拖出荣禧堂,三妹妹的血……溅在贡院的墙头上……”
“不!”宝玉猛地站起来,茶盏翻倒,茶水浸透了摊开的账册。
"仙子给了我三卷天书。"黛玉忽然用棍子点地,棍梢在青砖地上划出北斗七星的痕迹,"一卷强身健体,二卷理事筹谋,三卷观星望气。"月光流过她沉静的眉眼,似悲悯又似无奈,“这身力气、这套棍法、还有看懂账册的本事,都是这么来的。"
宝玉怔怔地看着砖上的星痕。工坊那边飘来合欢花的冷香其实是黛玉新配的金疮药味,此刻却被他当成了仙气余韵。他猛地抓起书案上那截枯树枝的残骸:"那性情呢?妹妹向来喜欢清静不爱扎堆,如今却把人都聚起来习武练兵......"
“大厦要塌的时候,只顾自己就是帮凶!"黛玉的声音像金玉相击,清脆又冰冷。棍尖倏地挑起地上湿透的账册,纸页哗啦展开像招魂的白幡,"看看这田庄的亏空!不懂怎么管钱理账,怎么挖掉那些蛀虫?没有强健的体魄,怎么对付暗地里捅来的刀枪?!"
三更天的梆梆子声,幽幽地荡过外面的竹林。
宝玉突然把通灵玉扯下来,重重按进黛玉掌心!翡翠的冷光映亮了他异常清澈的眼睛:
"仙子既然给了你救世的本事--"他用指尖把玉推到她面前,"这劳什子你拿去!炼药也好,铸兵器也罢,随你!只求你......"他忽然一撩袍子,"咚"地一声跪在冰冷的青砖地上!寒意瞬间刺透了膝盖骨:"教我打算盘!教我查账!田庄里那些贪墨的蛀虫......我来替你揪!"
黛玉凝视着玉璧上映出的跳动烛影-那里面映着的少年眼中的火焰,竟比通灵玉千年沉淀的光华还要灼热耀眼。前世她见过太多打着信仰旗号的疯狂,却从未见过像这样,用一腔痴情当柴薪、把自己点燃的觉醒。
“好。”枣木棍的尖端轻轻点在温润的玉璧上,发出一声清越的微响,像宝剑归鞘,“你清理钱粮的根基,我守护府宅的平安。"
摊开的英文笔记上,“CQC近身格斗术”的墨迹,被一滴猝不及防的泪水晕开,慢慢覆盖了《葬花吟》的残句。俄文爆破公式的Σ符号如带血矛尖,捅穿"他年葬侬"的"侬"字心口。牛皮纸草图的粗粝纤维勾住宣纸柔绢,CQC关节技锁死葬花吟的咽喉,硝烟味与墨香在鼻腔里拼刺刀。
晨光像利剑刺破薄薄的窗纸。潇湘馆里,枣木棍劈裂青砖的刺耳锐响,和算盘珠子暴雨般的噼啪声,开始交织轰鸣,像两株从废墟裂缝里顽强扎下的连理树根,死死扣住即将倾倒的大厦。
五更天了,天快亮了。黛玉独自坐在灯下。书案上摊着真正的林黛玉没烧完的诗稿,"风刀霜剑严相逼"的墨迹,被无声滑落的泪水洇洇染成一片灰蓝色的、绝望的云雾。她抽出一张特种兵格斗术的草图上面用英文标注着关节锁技,还有俄文的爆破公式一轻轻覆盖在那片哀伤的云雾之上。一种撕裂感贯穿了灵魂。
"姑娘又管金疮药叫'磺胺'了......"外间传来紫鹃迷迷糊糊的梦话。
黛玉的指尖猛地一颤。白天宝玉跪在地上时那焚尽一切的眼神,那句“我来撬动顽石”的嘶哑誓言,再次灼烧着她的眼睛,震得耳膜嗡嗡作响。前世被弹片炸断肋骨的剧痛,竟比不上此刻心尖被酸楚胀裂的万分之一。她突然抓过那截染着两人鲜血的枯树枝,死死按在胸口,仿佛要堵住灵魂深处那几乎要破膛而出的、无声的轰鸣。
竹影在窗纱上摇曳、晃动,渐渐扭曲幻化成一片浩瀚的星河。沉闷的晨钟声撞破黎明的薄雾。
黛玉站在潇湘馆冰凉的屋檐下,望着宝玉的身影消失在晨雾里。他灰缎袍摆撕裂处,膝头血痂凝成紫黑色锁链状,边缘粘着青砖碎屑与露水。当那截染血枯枝的断口蹭过掌心硬茧时,黛玉忽然听见灵魂深处铮然作响——那是前世拆弹钳剪断引线时,金属咬合的死亡之音。
竹影婆娑,在她脚边投下凌乱的暗影。
"痴儿......"一声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叹息,消散在晨风里。指尖抚过手腕上被枯枝刺破、己经结痂的薄硬皮这是前世林海那钢铁之躯不曾有过的印记。
“这世间,怎会有你这样的痴儿?”一滴泪珠滚落,砸在染着血迹的英文笔记上,墨迹无声地晕开。掌心,那截枯枝的断口,在特种兵磨出的硬茧上刻下更深的凹痕。她抬起手,指尖缓缓着通灵玉上己经干涸涸、变得暗沉发褐的血渍那是宝玉滚烫的痴心和自己冰冷的谎言,混合凝固的罪证。
前世的作战简报,从来字字属实。此刻,她却对着空寂的院落,低哑地呢喃,像是在说服体内另一个挣扎痛苦的灵魂:
"他需要扛起家族的大义......不是......那剜心蚀骨的真相......”(目光无意识地掠过院墙,仿佛在虚空中寻找某个能斩断这团乱麻的刚毅身影将军的影子,在她疲惫的期待中悄然蛰伏。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