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殡仪馆地下室的排水口涌出黑红色絮状物，苏离用镊子夹起时发现是浸透血水的槐花。更衣镜突然蒙上水雾，她伸手擦拭的瞬间，镜面渗出粘稠的尸蜡，指纹留在镜子上竟形成个倒写的"殁"字。
"阿离，看看停尸柜......"
姑姑的声音从排风扇里传来，带着血肉粘连的咕噜声。苏离掀开03号柜，本该存放老妇遗体的裹尸袋正在渗出青苔。当她拉开拉链，腐烂的腹腔里盘踞着密密麻麻的树根，根须间裹着个青铜铃铛——正是苏默进山前佩戴的那只。
铃舌突然伸长缠住她手腕，苏离踉跄着撞翻解剖台。福尔马林溶液泼洒在地，混合着尸蜡形成张人脸。那分明是二十年前暴毙的三叔公，被缝住的眼皮正在渗出蛆虫："掌灯人......该补灯笼了......"
殡仪馆的灯泡接连炸裂，黑暗中有东西在舔舐她的脚踝。苏离摸到墙边的应急灯，惨白光束照亮天花板上倒挂的七具女尸——每具尸体后背都被剖开，脊椎骨替换成槐树枝，枝头开着人脸状的花苞。
"叮——"
铃铛自行震动，女尸们齐刷刷扭头。苏离看清她们的脸全是苏家历代掌灯人，最末位那个正是本该火化的姑姑。姑姑的嘴被槐树根缝死，喉咙里发出闷响，腐烂的右手突然指向工具柜。
柜门内壁用血画着祖宅地窖的结构图。苏离发现图示位置藏着个陶瓮，瓮身贴满黄符。当她颤抖着砸碎陶瓮，涌出的不是骨灰而是活生生的水蛭，每只水蛭背上都纹着苏家族徽。
"啊！"
水蛭钻进她的指缝，皮肤下鼓起游动的肉瘤。苏离用手术刀划开手背，掉出的却是粘着脑浆的青铜钥匙。钥匙插入停尸间铁门时，锁孔流出腥臭的黑血，门后赫然是苏家祖宅荒废多年的祠堂。
月光透过残破的瓦片，照亮供桌上七盏人皮灯笼。灯笼表面浮现出父亲苏文渊的脸，他的嘴唇被铜线缝住，眼窝里插着燃烧的槐木钉。苏离走近时，灯笼突然同时开口，缝线崩裂的声响中传来父亲含混的嘶吼："快挖开祖宗牌位！"
牌位底座藏着半截指骨，骨头上刻着殄文。当苏离把指骨按进自己后颈的伤口时，祠堂地砖轰然塌陷，露出个堆满青铜匣的密室。每个匣子都裹着张人皮，皮上刺着苏家女儿们的生辰八字。
最内侧的青铜匣突然炸开，爬出个浑身长满树瘤的老妪。她的胸腔嵌着面铜镜，镜中映出苏离被剥皮的场景。"当年就该用你补灯笼......"老妪张开流着树汁的嘴，吐出的却是祖母的声音。
苏离后退时撞翻灯架，火焰顺着尸蜡蔓延。老妪在火中扭曲成槐树，树皮裂开露出张张人脸。她趁机用青铜钥匙刺入树身，树干喷出的黑血在空中凝成苏家族谱——所有女性名字都被朱砂划去，改写成"灯油"二字。
燃烧的梁柱砸落，苏离逃向祠堂天井。井沿突然伸出无数双青紫的手，每只手掌都握着把沾血的刺魂针。井水沸腾翻滚，浮出个贴满黄符的陶瓮，瓮里泡着的竟是七具头戴青铜面具的婴尸。
"你本就是第七盏灯笼的芯子......老妪焦黑的手搭上她肩膀。苏离反手将刺魂针扎进对方眼窝，面具下的脸皮脱落，露出苏溟腐烂的半边面孔。井水突然化作血浪将她卷入瓮中，婴尸们撕咬着她的皮肉，首到某具婴尸拽下她颈间的青铜锁——那正是父亲在她周岁时戴上的长命锁。
锁芯弹开的刹那，整座祠堂陷入死寂。苏离在血水中睁开眼，看见井壁刻满历代掌灯人的遗言。当她摸到姑姑用指甲刻的"灯灭人活"西字时，七具婴尸突然齐声哭泣，青铜面具裂缝里钻出槐树嫩芽。
血浪退去后，苏离浑身缠满灯笼纸。她挣扎着爬出井口，发现每张灯笼纸都印着自己的脸，背面用尸蜡写着"替身"。祠堂废墟中，七盏人皮灯笼无风自燃，火中传出姑姑的叹息："苏家的女儿，生来就是为着烧成灰的......"
晨光穿透槐树林时，苏离在祖宅断墙下发现口枯井。井底沉着具怀抱青铜匣的女尸，匣内整齐码放着七枚带血的刺魂针。当她触碰最长的银针时，针尖突然浮现出父亲的脸："去老鸦岭找龙眼石，你哥的命灯要灭了......"
老鸦岭的断崖在月光下泛着尸蜡般的油光。苏离攥着青铜长命锁攀上峭壁，锁芯里藏的指骨突然发烫。当她踩到第三块凸岩时，山体裂缝里伸出无数只半透明的手，每只手掌都托着盏人皮灯笼，照出崖壁上用胎儿脐带系着的青铜铃。
铃铛无风自动，声波震落碎石。苏离贴着岩壁挪动，后颈的伤口突然钻出槐树根，缠住上方垂落的铁索。当她借力荡过险滩时，瞥见深涧里堆积着成千上万的陶瓮——每个瓮口都封着张人脸，正是苏家历代被制成灯芯的女子。
"阿离......"
七个声音同时在涧底回荡。苏离的橡胶靴底突然变软，融化的鞋胶里渗出人油。她跌进个天然溶洞，洞顶垂落的钟乳石竟是人骨与青铜浇铸而成，最粗的那根脊椎骨上刻着"龙瞑"二字。
磷火自洞窟深处亮起。苏离跟着幽蓝火光前行，石壁上渐次浮现血手印。第十三个手印处藏着暗门，门缝渗出带着槐花香的血水。她用长命锁划开掌心，血滴在门环饕餮纹的瞬间，石门轰然洞开。
门后是座青铜浇筑的八卦祭坛，坛心供着块拳头大的琥珀石。石中封着颗仍在跳动的龙眼，瞳孔里映出苏默被钉在血槐树顶的景象。当苏离伸手触碰琥珀，祭坛突然旋转，八具青铜椁从地底升起，椁盖上的北斗七星图缺了天枢位。
"用你的灯油喂它......"
祖父的声音从琥珀里传出。苏离的皮肤突然开始渗蜡，滴落的尸蜡在祭坛形成北斗阵图。她忍痛将手掌按在天枢位，火焰从七窍喷出，青铜椁同时开启——里面竟是被制成活尸的苏家七位掌灯人，每具活尸心口都插着刺魂针。
龙眼石迸发血光，活尸们齐声诵念殄文。苏离的头发开始疯长，发丝间结出人面槐花。当她即将触到龙眼石的刹那，姑姑的活尸突然暴起，腐烂的手抓住她脚踝："苏家的灯，该熄了......"
祭坛下方传来锁链断裂声。苏离用刺魂针刺穿姑姑的眉心，尸身化作飞灰的瞬间，她看见地底涌出黑色潮水——那是由无数人皮灯笼碎片汇聚的煞气。龙眼石自动飞入她口中，灼烧感从喉管蔓延至五脏六腑。
溶洞开始坍塌。苏离在坠落的青铜碎块间奔逃，手中的长命锁突然引燃，火焰形成条磷火小径。当她冲出洞口时，山巅的月光竟染成血色，整座老鸦岭的槐树都在疯狂摇摆，树根卷着裹尸袋破土而出。
山腰处的乱葬岗升起七道烟柱。苏离顺着烟迹找到处被树根包裹的古墓，墓门浮雕描绘着苏家先祖将龙眼刺入孕妇腹中的场景。门环是两条青铜蛇，蛇眼镶着苏家女儿的乳牙。
墓室内停着具水晶棺，棺中少女生前容貌与苏离别无二致。她的胸腔被掏空，肋骨做成灯笼架，心口位置摆着块龙眼石复制品。当苏离触碰水晶棺时，棺盖内侧的殄文突然活过来，蛇形文字钻进她的血管：
"以灯续命，以命养灯，七代而绝，龙瞑重生"
墓室震动，苏离的皮肤开始片片剥落，露出内层槐树皮。她发疯般砸碎水晶棺，发现棺底藏着把玉刀——正是壁画中剖取龙眼的凶器。刀柄刻着父亲的名字，血槽里残留着黑色结晶。
山崩地裂的轰鸣中，苏离握着玉刀刺向自己的心脏。在刀尖入肉的瞬间，龙眼石从她口中飞出，石中瞳孔映出父亲被铁链锁在血槐深处的残影。整座古墓突然收缩，将她挤压进龙眼石的琥珀之中。
晨雾升起时，守林人在山涧发现具古怪的树雕。槐树枝盘成女子托举灯盏的形态，树芯里裹着块带血的琥珀。树根处散落着青铜锁碎片，每当山风掠过，树桠间便会传出人皮灯笼燃烧的噼啪声。
而百里外的祖宅废墟，那口枯井突然涌出黑水。井沿的血字更新为"灯油己足"，水面漂浮着七盏完好无损的人皮灯笼，灯罩上映出的苏离正在琥珀中沉睡。更夫说子夜时分听见井底传来玉器碰撞声，像是有人在准备场迟到了百年的活祭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