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梅雨季的湿气在修复室玻璃上凝成蜿蜒的泪痕，程鸢将最后一片三彩马残片放在绒布上，竹刀尖沾着特制胶水在断面游走。恒温恒湿设备发出蜂鸣，她下意识摸了摸锁骨处的沙漏状疤痕，那里正在隐隐发烫。
"程老师，这是您要的仿唐沙漏。"实习生小林捧着木盒进来时，雨丝正顺着通风口的缝隙渗入，"苏馆长说这件赝品是上周收的，让您抽空看看。"
青铜支架在冷光灯下泛着诡异的青芒。程鸢刚掀起玻璃罩，三彩马突然发出清脆的裂响。她触电般缩回手，发现那些唐代釉色竟在眼前流动起来，仿佛融化的琉璃渗入空气。
"小林？"她转头唤人，却发现实习生僵立在门边。整座博物馆陷入死寂，连雨声都消失了。空气中浮动着铁锈与檀香混合的腥甜，程鸢的指尖触到某种粘稠的凉意——那是刑场特有的阴冷。
数百个鎏金沙漏倒悬在虚空，流沙声编织成锁链拖曳的哀鸣。她看见戴着青铜面具的刽子手举起刑具，囚犯背上的皮肤正在剥落，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沙漏刻痕。当那双充血的眼睛转过来时，程鸢的呼吸停滞了——那张布满血污的脸，分明是今早来送快递的小王。
"啪！"
玻璃碎裂的脆响刺破幻境。程鸢踉跄着扶住工作台，冷汗顺着脊椎滑入腰间。仿制沙漏在瓷砖上摔成晶莹的残骸，一个浑身湿透的老乞丐正趴在地上，枯枝般的手指抠着最大的那片玻璃。
"要出事了。"老人浑浊的眼珠在乱发后转动，脖颈处青筋暴起，"这砂子吃人，你闻不到血腥味吗？"
程鸢的瞳孔骤然收缩。倾斜的夕阳穿过落地窗，在满地碎片中折射出诡异的光谱。那些棱角分明的切面里，无数张模糊的面孔正重叠成小王的面容——眉心嵌着鎏金沙漏，嘴角渗出黑血。
"保安！"她按下警报器的瞬间，老乞丐突然暴起。褴褛的衣襟在撕扯中敞开，程鸢瞥见对方锁骨下方熟悉的莲花纹刺青——和父亲考古日志里的图腾一模一样。
老人将沾血的瓷片塞进她掌心，腐叶般的气息喷在她耳畔："开元廿三年裴家的债，该还了。"警报声中，他撞开防火门冲进雨幕，残破的胶鞋在台阶上留下带锈迹的脚印。
程鸢追到廊檐下时，暮色正吞噬最后一缕天光。雨帘深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，她鬼使神差地举起那片瓷片。霓虹在玻璃断面扭曲成血色的漩涡，三天后的雨夜里，小王将躺在太平间第三格抽屉，后颈皮肤烙着沙漏状的焦痕。
"程老师？您脸色好差。"小林的声音忽远忽近，"馆长说这批新收的文物有问题？"
她握紧瓷片摇头，锁骨处的疤痕突然灼痛起来。月光穿透雨云照在脖颈，那枚车祸留下的伤痕正浮现青铜色经络，如同沙漏内部精密的机簧。
午夜时分的博物馆像具青铜棺椁，程鸢的修复刀悬在沙漏上方三毫米处。镊子尖挑起最后一粒玻璃碎屑，台灯将她的影子投在文物库房的防弹玻璃上，锁骨处的疤痕正在持续发烫。
"开元廿三年..."她反复着老乞丐塞来的瓷片，血迹在紫外线下泛着诡异的荧光。当镊子尖触碰沙漏底座时，黄铜突然渗出暗红锈迹，在修复灯下凝结成"裴"字篆书。
恒温箱发出警报，程鸢的防护手套内层瞬间结满冰晶。那些青铜支架的纹路突然活了，化作无数细小的沙漏沿着她的指尖攀爬。监控屏幕闪过雪花噪点，陈列柜里的唐三彩集体震颤，马鞍上的乐俑突然转向她的位置。
"这是..."程鸢的瞳孔映出奇异的光谱。小王的脸正在沙漏表面浮现，皮肤下蠕动着鎏金色的沙粒。他的脖颈处延伸出无数透明丝线，连接着虚空中的倒计时——71:59:23。
修复刀当啷落地。程鸢踉跄着扶住工作台，发现整个展厅的文物都延伸出类似的丝线。那些丝线在空气中交织成巨大的沙漏幻影，流沙竟是无数细小的电子时钟。当她的指尖穿过幻影，小王的倒计时突然加速，沙粒化作血珠砸在防弹玻璃上。
手机突然震动，弹窗新闻标题刺痛她的视网膜：《快递员离奇猝死 疑似新型癫痫发作》。配图里的小王躺在担架上，后颈的沙漏状焦痕正渗出黑色流质。
恒温箱的警报声戛然而止。程鸢猛然回头，发现沙漏里的流沙正在逆流，玻璃罩内壁凝结着冰霜。监控屏幕的雪花噪点组成模糊的人形，那个人影举起刑具的瞬间，所有展柜的报警器同时尖啸。
"程鸢！"保安撞开库房大门时，她正蜷缩在墙角发抖，指甲深深抠进锁骨疤痕。月光穿过高窗照在那片渗血的皮肤上，青铜色经络己蔓延至肩胛，如同沙漏内部的机簧咬合。
翌日清晨的实验室里，陆沉扯开第七支能量饮料。量子钟的报错提示在屏幕上疯狂闪烁，17分32秒的时差像把尖刀插进太阳穴。他的白大褂沾着文物金粉——昨夜博物馆异常能量波动时，他正在用遥感设备扫描三号展厅。
"陆教授，时空褶皱值突破临界点了！"助理季昭指着突然跳红的监控屏，生物面具下的电子眼疯狂转动，"能量源在...文物修复室？"
陆沉的电磁屏蔽手套擦过全息投影，博物馆的三维模型正在量子化崩解。当他把程鸢的员工档案拖进分析界面时，警报声突然变成尖锐的蜂鸣——那个女人的心跳频率正与唐代沙漏的震颤同步。
"准备逆向追踪。"陆沉咬碎嘴里的薄荷糖，血腥味在舌尖炸开。后颈的量子芯片开始发烫，这让他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雨夜，导师被时空乱流吞噬前最后的眼神。
此刻的程鸢正站在太平间第三格抽屉前。小王的尸体在冷光下泛着青铜色，后颈焦痕深处嵌着微型沙漏装置。当她用镊子触碰那粒玻璃珠时，整间停尸房的日光灯管突然爆裂。
黑暗中有鎏金沙漏浮现，流沙化作锁链缠住她的手腕。程鸢的疤痕突然剧烈灼痛，那些青铜经络发出幽蓝荧光，在墙壁投出奇异的星图。当她摸到星图中央的莲花图腾时，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。
未知号码的短信在冷光屏上跳动："别碰不属于你的时间"。几乎同时，她听到走廊传来胶鞋拖沓的声响，带着雨夜熟悉的铁锈味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