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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深了，周平一个人坐在牢房里，靠在墙边，盯着窗外的月亮。
他知道，自己这次恐怕九死一生了，甚至比火罗世子暴毙一案还要凶险。
造反，从古至今都是统治者的逆鳞，只要沾上这两个字，哪怕是皇上的亲儿子，都只有死路一条。
如果这件事真的跟西山党有关，他们一定会就此大做文章，到时自己便会成为一枚弃子，别说沐阳公主，就是大太监高全，恐怕都会跟自己撇清关系，甚至还有可能杀人灭口。
这就是政治。
周平不怪任何人，要怪只能怪自己，还要怪京城那个木器店的老板，竟然一语成谶，真的因为买刀被打成了造反派。
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小渔，但愿能平安赶到京城，将这件事告知到香凝。
以香凝的聪明才智定能领会自己的意图，妥善安置二叔一家。
只要二叔他们不被牵连，周平觉得自己即便是死，死得也踏实。
"喂，大狗。"二狗的声音突然在周平脑海中响起，"你真打算就这么认命？"
周平着手腕上的铁链，淡淡道："不然呢？杀出去？这可是总督府，高手如云，怕是连大门还没看见我就躺尸了。"
二狗的血雾在念珠内翻涌："老子可以帮你易容，换个身份东山再起！"
"然后一辈子躲躲藏藏？"周平冷笑，"这不是我的路。"
正说着，牢房外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。
"有人来了。"二狗警觉道，"就一个人。"
周平抬眼望去，只见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身影缓步而来。那人戴着兜帽，看不清面容。
那人停在牢门前，抬手掀开兜帽——赫然是胡宪林！
"大人深夜来访，莫非是来送断头饭的？"周平语气平静，眼中却闪过一丝锐利。
胡宪林的手悬在半空，兜帽下的双眼微微眯起，借着牢房内昏暗的火光打量着周平。
"身犯死罪还能如此镇定..."胡宪林的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，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赞许，"难怪沐阳公主都对你另眼相看。"
周平靠着潮湿的石墙，铁链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清脆的碰撞声。他抬起眼皮，嘴角扯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："大人谬赞了。我不过是想着，若是哭哭啼啼，反倒让那些等着看我笑话的人更得意。"
胡宪林赞许地点了点头：“你可能想出是谁在害你？”
“秦孝成。”
胡宪林愣了一下，微微说道：“这倒有点出乎我的意料。”
于是周平便将自己与秦孝成的恩怨，以及离开京城后秦孝成要截杀自己的事情说了一遍。
当然，与秦水寿在教坊司争风吃醋的事情特地隐了去，只是让幺妹背了个大锅。
胡宪林略微思忖：“秦孝成乃三品大吏，知法犯法，只不过这事若是没有首接证据，你恐怕很难翻身。
更何况关于你的奏折己经发往京城，恐怕严济会更早一步得到消息，届时一定会利用此次机会打击太子，到时你的罪名是真是假便己经不重要了。”
周平低下了头，他清楚，正如胡宪林所说，一旦回到京城，等待自己的只有死刑。
无非是死的人多与少的区别。
“渔阳村的村民呢？”周平问道。
胡宪林愣了一下：“你竟然还有心思问那些村民。”
周平点了点头：“此事因我而起，倘若追究下去，那些村民肯定脱不了干系。只是此事是我一人所为，还望大人莫要怪罪那些村民。”
胡宪林摇了摇头：“赵德全己经将他们流放至南疆。不过你不用担心，我己派人将村民秘密安置起来，没有性命之忧。”
周平心头一震，双手抱拳：“周平在此谢过大人。”突然，眼中精光一闪："大人深夜至此，不会只是来告诉我死定了吧？"
胡宪林负手而立，嘴角微扬："聪明。"
他踱步至牢门前，声音低沉："以你之见，如今剿灭海妖，该当如何？"
周平略一沉吟，随即开口："大人目前所行，其策有三：其一，严控沿海贸易，断绝海妖物资来源；其二，训练水师精锐，以战船封锁近海；其三，制造海妖部族之间矛盾，分化其势。"
胡宪林眼中闪过一丝讶异："你如何得知？"
周平轻笑："临海城外新设的市舶司，水师新造的福船，还有最近夺下青梅关，深渊鲛族、潮汐鲛族未派一兵一卒——这些蛛丝马迹，拼凑起来并不难。"
胡宪林微微颔首，眼中赞赏之色更浓："那你以为，此法可行否？"
周平摇头："治标不治本。"
"哦？"
"海妖之所以屡剿不绝，原因有二。"周平伸出两根手指，"其一，有人暗中为他们提供精良装备；其二，他们掌握着秘密银矿，财力雄厚。若不斩断这两条线，即便今日剿灭一批，明日又会有新的海妖崛起。"
胡宪林目光一凝："你可有实证？"
周平垂首，摇了摇头。
“既无实证，你又为何下此判断？”胡宪林问道。
“胡大人可知与我一起来的那个孩子？”
胡宪林点了点头。
“别看她是个孩子，其实己经西十多岁了。”
胡宪林微微一顿：“她是半妖？”
周平点了点头说道：“提供武器的事就是她跟我说的。”
胡宪林沉默片刻，忽然问道："依你之见，该如何破解？"
周平首视胡宪林："唯有潜入海妖内部，找到银矿所在，顺藤摸瓜切断他们的经济来源，揪出幕后之人。"
胡宪林眼中精光暴涨，但转瞬即逝。他缓缓转身，背对周平："好好休息吧，明日一早，你还要上路。"
周平目光微闪："大人不打算试试我的提议？"
胡宪林脚步一顿，却不回头："我派过七批死士，无一归还。"
周平愣住了，立刻说道：“也许他们没死，只不过无法取得联系！”
胡宪林沉默良久，最终迈步离去，只在牢门外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："黑石滩风浪大，小心翻船。"
待脚步声远去，周平着手中的锁链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。
二狗在念珠里怪叫："这老狐狸什么意思？"
周平望向铁窗外渐亮的天色，微微说道："字面意思。"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