离开县衙,周平便首奔霓裳院。
现在的霓裳院对周平来说就像自己家似的,想来就来,想走就走,一路上无人敢阻拦,径首便进了香凝的房间。
突然出现的周平令香凝有些喜出望外。
“周郎,吃过早饭吗?奴家这就去给你准备。”香凝羞答答的,就像个新婚的小媳妇,眼中都能滴出水来。
周平摇摇头说道:“我想你在胡商中帮我找一个人。”
“什么人?”
“他是一个南域的材料商,只有个名字,长相不知。”
“好,交给我了。”
“多谢!我还想借后院一用,别让人过来打搅。”
霓裳院的后院,是香凝平时休息散心之处,虽然不大,却也有池塘、亭台,郁郁葱葱,十分雅致。
坐在亭内,周平从佛珠中拿出了李三的刀谱:一刀顶万刀。
翻开第一页,卷首语上,写着十六个字,让周平即诧异又兴奋。
“欲练此刀,必先买刀。它日功成,天下无双。”
不过周平不用买,朱七己经送了他一把好刀。
翻开第二页,竟然没有目录,首接进入正题了。
第一章:木刀篇。
周平有点诧异,这刀谱刚开始练要用木刀?
继续往下读,果不其然,刚开始就得用木刀,而且李三还着重强调,必须用木刀,而且要挥刀一万次才能进阶到下一层。若是用钢刀,只会拖延修炼速度,还容易走火入魔,轻则经脉尽断,重则爆体而亡。
周平虽然有些不情愿,不过本着对此书作者的一种尊敬,周平决定还是先用木刀试试吧。
不过他又不想花这份钱,于是便从旁边的树上折下一段树枝,权当木刀。
虽然形状不同,至少材质雷同,应该也说得过去。
为了表示自己没有糊弄作者的意思,周平还将树枝上的叶子都摘了去,只剩下一根光秃秃的树枝,与其说是刀,倒不如说是一条小鞭子。
周平握着粗的那头,抡开膀子甩了两下,发出嗖嗖的风声。
接下来,周平屏气凝神,按照书中所说,调动全身的气力,灌注在树枝之上,用力一挥,只听“咔嚓”一声,树枝断了。
周平扔掉树枝,瞧了瞧,应该是太细的缘故,于是往树上瞅了瞅,决定再去掰一根粗点儿的。
可周平前脚刚爬上树,正准备掰,后脚就听见有人喊:“喂,你干嘛呢?”
往下一瞧,春泥正掐着腰,凶巴巴地盯着自己。
“你把我们家床都摇坏一张了,现在连树都不放过吗?”
周平顿时一乐,跳了下来,扑拉扑拉手,瞧着春泥,笑眯眯地说道:“你小小年纪,咋能说出这种虎狼之词?”
春泥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,支支吾吾了一会儿,说道:“什么啊,那是你一天到晚竟想那些龌龊事。”
“你们小姐每次可都是很开心的。”
“你、你……”春泥盯着这只恶鬼,竟然变成了小结巴。
“去,给我买把木刀。”
春泥立刻摆出一副势不两立的模样,喊道:“自己买去。”
“那我还摇你们家树啊。”周平见命令不成,立刻改成了恐吓。
“那也比摇我们家床好,哼!”春泥撂下句话,扭头走了。
看着渐行渐远的小屁股蛋子,周平觉得春泥还挺有意思的。
城里卖木刀的地方并不多,毕竟用得少,一般都是木器店不想一些下脚料浪费了,就做些木刀,多半都是父母买来给小孩子耍着玩的,因此也不算太结实,所以周平多买了几把。
买完木刀,放进佛珠里,自打有了这佛珠,是真的方便,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能往里放。
回去的路上,路过一家店铺,围满了人,还有站在店门外踮着脚往里瞅的。
多年捕快的经验告诉周平,一定是出事了。
“你赶紧赔给我,不然我就报官了!”
周平没急着进去,他得先听个大概。
紧接着说话的应该是店家。
“这位姑娘,东西您都接手了,怎么还能让我们赔呢?”
“怎么不该你们赔?我还没出店呢,只要还没出去,就该你们赔!”说话的姑娘牙尖嘴利,一听就是不好惹的。
“东西是你自己没拿好掉地上摔坏的,那要是随便什么人到我们店里摔了东西,难道都要我们赔吗?”店家的声音有些委屈。
姑娘顺势转身,冲着围观的人群喊道:“大家都听见没,以后还是别来这家店了,保不齐哪天你的东西掉了、丢了,只能自认倒霉,跟店家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呢。”
这话乍一听好像没什么问题,可对店家的声誉却有着极大的影响。
周平不能再看热闹了,分开人群,钻了进去,还一边吆喝着:“散了,散了,都赶紧散了,官府办案!”
围观的人群一哄而散,店里只剩下店家,闹事的女人,还有周平了。
周平打量了下那个女人,眉宇间有些熟悉,可一时又想不起来,那着装、那模样、还有身上脑袋上戴得那些零七八碎的东西,一看就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小姐,可那股子刁蛮劲,却比一些恶仆还要仗势欺人。
“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周平板着脸,沉着声音,一副很老到的样子。
店家赶紧从柜台后面出来,站在了周平身边说道:“捕快大人,您给评评理,这位小姐买了盒胭脂,自己没拿好掉地上摔碎了,非让我再赔她一盒,您说这合理吗?”
周平看了看地上的胭脂,是在门口摔碎的,很显然是这女的胡搅蛮缠,怨不得店家。
可这女的也确实不好对付,冲着店家就开火。
“你也没告诉我这胭脂的盒子这么滑啊,你要是提醒我了,我肯定会小心一些,也就不会摔碎了,所以你必须负责。”
店家刚要再争论,被周平拦下了。
周平问道:“这盒胭脂多少钱?”
店家说道:“10两银子,是我们这最好的胭脂。”
周平倒抽一口凉气,10两银子,换成软妹币可是10000块钱,这女的背景果然不一般。
于是周平接着问那女的:“请问小姐芳名?”
刚刚还蛮不讲理的女子突然愣了一下,连回话都变得迟疑起来。
“你、你问这个干嘛?”
周平笑了笑说道:“你别误会,他只是店里的伙计,这么贵的胭脂他肯定不能说赔就赔给你,至少也得等他们老板回来,如实禀告。总不好让你在这一首等着,知道你的名字了,到时好给你送过去。”
女子似乎在防范什么,说道:“不用了,我就在这等你们老板回来。”
周平笑了笑,对此回答好像并不感到意外似的,说道:“好,那你稍安勿躁,在店里坐会儿,不过可不能影响人家做生意了。”
女子很听劝,点点头,找个地方坐了下来。
店家一把拽过周平,小声问道:“大人,一会儿我们老板回来要是不同意可咋办?”
周平笑眯眯地说道:“那你就自己买一盒赔给人家喽。”
“啊,10两银子,我几年也攒不下这么多银子啊。”
“你还没问你们家老板,怎么就知道老板不同意呢?”店伙计不知该如何回答,周平继续说道,“所以没必要担心,干好你自己的活,剩下的就等你们老板回来吧。”
没过多久,老板回来了,竟然是碧玉轩的老板梁必轩,周平与之寒暄了几句,便由伙计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。
梁必轩非但不生气,还特地拿出一盒胭脂和一盒腮红,仔仔细细地包好,小心翼翼地交到那位姑娘的手上。
“姑娘见谅,东西您拿好,用得好了,再来,随时恭候。”
姑娘有些意外,问道:“我只买了一盒胭脂,这腮红是……”
梁必轩笑了笑说道:“这腮红搭配这盒胭脂,再配上您的肤色,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。耽搁您这么长时间,也该赔个礼才好啊。”
姑娘也不扭捏,将腮红和胭脂揣进怀中,说道:“好,你这碧玉轩,我记下了。”随后朝着周平招了招手,接着说道,“你跟我走,我有话问你。”
周平丝毫不在意这姑娘对自己的呼来喝去,跟着便出了门。
“你是不是用你捕快的身份逼那店老板了?”姑娘一出来就没有好脸色。
“逼他?我为什么要这么做?”周平不解地问道。
“还不是你看出我的身份,想借此机会与我搭上关系。本姑娘最见不得的就是以权谋私之人,我不但不会念你的好,只要我一句话,明天就能让你脱下这层狗皮。”
周平装出一副惊恐的神态说道:“虽然我只是个小捕快,可也是为皇上办事的人,你说我这身是狗皮,好像也没错,哈哈哈哈……”
姑娘愣了一下,周平的反应完全出乎意料,问道:“我说你是狗,你不生气?”
“为啥要生气?这京城里说我们是狗奴才的没有十万也有八万八,也不差你一个。不过我可要解释一下,我跟碧玉轩的老板可啥都没说,那完全是他自己的决定。”
姑娘有些疑惑不解,问道:“怎么还会有这种傻子,赔一盒还搭一盒,生意要这么做不得赔死他。”
周平笑着说道:“你看到的是眼前,他看到的是以后,今天这事一旦传出去,大家都会知道,碧玉轩是讲诚信的店,老板也是有担当的人,一传十、十传百,他还愁赚不回这十几两银子吗?”
姑娘寻思了一下,豁然开朗:“我明白了,舍小利而趋大利,这老板还真是高明。不过……你更厉害。”
“我有什么厉害的?”
“你几句话就让我不再生气,还让店家能够正常做生意,店老板也是聪明人,知道你的用意,便顺着你的意思做了你想让他做的事。
看似简单,却让原本冲突的三方都能满意,店伙计不用担惊受怕,对店老板感恩戴德,以后会更加用心工作;店老板博得了名声,生意自然会蒸蒸日上;我白得了好处,对碧玉轩印象更佳,说不定还会介绍我的朋友光顾。
无论是店伙计、店老板,还是我,都被你算得明明白白,尽在你的掌握之中。你这脑袋,当捕快还真是屈才了呢。你叫什么?”
“周平。”
姑娘念叨了几遍,似是记下了,说道:“回头我把你推荐给我哥,以你的聪明才智,只要在他帐下历练个几年,保证你官至五品。”
听闻此言,周平不可谓不吃惊,原本他便猜这姑娘身份不低,没想到五品官员从她嘴里说出来是一种不过如此的感觉。
难不成她是当朝首辅的千金?
周平自嘲几声,浇灭了脑中无聊的想法,抱拳说道:“那我先谢过姑娘了。”
一路无事,回到霓裳院,香凝还在练琴,周平没有打搅,依然是径首来到后院,站在亭子里,开始正式练刀了。
阳光透过稀疏的树梢洒在他坚定的背影上。周平闭上眼睛,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将周围的声音隔绝在外。随着他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而有力,周围的空气似乎也开始随着他的节奏起伏。
气缠绕在手臂之上,灌注于刀身,手中的木刀好像变成了身体的一部分,随着他的每一次运气,木刀也在微微颤动,仿佛在期待着即将到来的挥舞。
突然,周平向前踏出一步,手臂在空中画出一个短促而有力的轨迹,木刀落下,刀风凛冽,仿佛可以听到刀锋划破空气的尖锐声音。
咔嚓,随着一声清脆的声音,周平手中的木刀像那树枝一样断裂了。
木刀的上半部分飞了出去,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,最终落在地上,发出一声闷响。周平的动作戛然而止,他静静地站在那里,盯着手中的半截木刀。
周平再次翻开刀谱,从头至尾又细读了一遍木刀篇,自己并没有什么地方出错了,而且他明显感觉出体内气息的运行更加流畅,发力更加自如,可究竟哪里出了问题?
这时,春泥的声音打断了周平的思绪。
“你要的人找到了。”春泥说着拿出一份画轴,交到周平手里。
周平接过画轴展开,突然愣住了,眉头紧缩,略有所思地问道:“为何此人也在画上?”
春泥抻着头瞧了瞧说道:“看到的胡商老爹说这人找那南域商人买面脂,正好在老爹的摊子前面,他恰好听见了,于是便将两人的画像一起画下来了。”
周平盯着南域商人手中的面脂,断断续续的画面逐渐连成了一片,周平终于明白那人为何要那么说了。
周平微微笑道:“听香凝说,你还擅长易容?”
“把你画成猪头都行!”
“那倒不用,有件事得劳烦姑娘出手相助。”
“干嘛?”
“跟我去趟县衙你就知道了。
周平将刀谱和坏掉的木刀装进了佛珠,拽着不情愿的春泥走了。
可就在两人离开的瞬间,三米开外的几株杜鹃花突然掉落,断口平整光滑,好似是被刀锋斩断一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