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 晨露凝香
青棠峰的寅时初刻，天际刚泛出蟹壳青，苏棠便轻手轻脚推开了竹屋木门。春末的风裹着的茶香拂过她的面靥，檐角铜铃叮咚作响，惊起几只栖息在茶枝上的蓝羽雀。她低头看了眼腕间系着的月白缎带——那是入门时师父所赐，缎面上绣着细小的茶树纹样，此刻正随着她的动作泛出微光，提醒着今日的灵茶采摘时辰。
竹篮是去年冬至时大师兄江晏亲手编的，边缘还缠着几缕淡青色的灵藤，能锁住茶叶的灵气。苏棠提着竹篮穿过青石小径，露水打在木屐上发出细碎的声响，远处的灵茶园在晨雾中若隐若现，茶树顶端的新芽正缀着珍珠般的晨露，在微光中泛着莹润的光泽。
“小师妹今日来得早。”清润的嗓音从左侧传来，苏棠抬头，见江晏正站在老茶树下，青衫下摆被晨露打湿了些许，手中握着的玉壶正往树根处倾倒淡金色的灵液。他腰间的青玉髓坠子随动作轻晃，那是青棠峰内门弟子的信物，苏棠曾听师姐说过，唯有制茶术臻至“灵叶凝露”境界的弟子才能获得。
“大师兄早。”苏棠连忙走近，目光落在树根处蜿蜒的浅金色纹路，那是灵液渗入土壤时留下的灵力轨迹，“今日卯时三刻有雾虹，师父说雾虹初现时分的晨露最能滋养茶芽。”她记得去年春分，自己因贪睡错过最佳采茶时间，师父虽未苛责，却让她在灵茶园跪了半日，看着未及时采摘而枯萎的茶芽心疼不己。
江晏闻言笑了笑，抬手替她拂去鬓角沾着的茶花瓣：“倒是记牢了师父的话。不过采茶时要注意手法，尤其是‘云栖种’的茶芽。”他指尖轻点面前茶树，三枚新芽应声而落，悬停在掌心时还带着连串的晨露，“此茶生性娇贵，需用‘风露指’捻取，灵力要顺着叶脉走势包裹，若逆了茶气，半日便会泛黄。”
苏棠连忙屏息凝神，学着他的样子伸出三指。可当指尖触到茶芽时，体内的灵力突然一阵紊乱，晨露“啪嗒”滴落泥土，茶芽也蔫了半截。她耳尖发烫，正想道歉，却见江晏己将自己掌心的三枚茶芽放入她的竹篮：“初次练‘风露指’都会如此，当年我学的时候，可是捏坏了整整三株‘云栖种’。”他说话时目光温和，唇角的笑纹里带着回忆的暖意，让苏棠想起三年前初上青棠峰，也是这样的目光让她在陌生的环境里安定下来。
卯时三刻，雾虹准时在东峰浮现，七彩光晕笼罩着整片茶园。苏棠随着江晏的动作渐渐找到了节奏，指尖的灵力如溪水般漫过茶芽，将晨露中的水汽缓缓融入叶片。当竹篮底铺满三指长的新芽时，她才发现自己的额角己沁出细汗，而江晏的木桶里，早己整整齐齐码着三筐色泽莹润的茶叶。
“接下来是‘晾青’。”回到制茶坊时，师姐林晚正坐在竹席上筛选茶叶，她腕间的赤铜铃随着动作叮当作响，“小师妹的‘云栖种’采得不错，只是这筐‘紫笋’……”她拈起一片边缘微卷的茶叶，“采茶时灵力太重，伤了叶背的脉络。”
苏棠连忙凑近查看，只见那片紫笋茶的叶背果然有几丝浅红痕迹，像是被灼热的灵力灼烤过。那是昨日她独自练习时采的，当时急于求成，竟忘了师父说的“灵力如春雨，润物细无声”。
“无妨，多练几日便好。”林晚将问题茶叶挑出，指尖闪过一抹青光，那些受损的茶叶竟在灵力滋养下渐渐恢复了生机，“当年我被师父罚抄《茶经》百遍时，连握笔的手都在抖，哪像你们现在有大师兄贴身指导。”她说着斜睨江晏，后者正将晾青的竹匾搬到檐下，耳尖微微发红。
午后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制茶台上，苏棠按照《青棠茶录》的记载，在陶炉中点燃灵炭。这种产自焚火山的炭块能稳定释放温和的灵力，是炒制灵茶的必备之物。她闭目感受着体内流转的灵力，缓缓将掌心按在青釉炒锅里——这是她第一次独自尝试“灵火炒青”。
起初一切顺利，锅内的茶叶在灵力包裹下轻轻翻动，散发出清新的草木香。可当她试图加大灵力输出时，掌心突然一阵灼痛，锅内的茶叶瞬间变焦，腾起的青烟中带着焦苦味。
“灵力运转要走‘乙木脉’，而非‘离火脉’。”江晏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后，温热的掌心覆在她手背上，带着她调整灵力走向，“青棠峰的灵茶讲究‘以木养灵’，即便炒青时也需借木灵之力，方能留住茶芽的本味。”他的声音近在耳畔，苏棠能清晰听见他沉稳的心跳，掌心相触处传来的暖意，让她原本慌乱的心境渐渐平静下来。
随着灵力路线的调整，炒锅内的焦黑茶叶竟慢慢褪去褐色，重新透出嫩绿。苏棠惊喜地睁眼，只见茶叶表面浮着一层淡淡的青雾，那是木灵之力与茶气融合的征兆。江晏适时松开手，指尖轻轻点在她手腕的“太渊穴”：“记住这个触感，日后每日卯时与酉时各练一次，三个月后便可尝试‘木灵入茶’。”
酉时末，苏棠带着精心炒制的新茶来到师父的静室。青竹帘幕被晚风吹得簌簌作响，师父端坐在茶台前，面前摆着七只形态各异的茶盏。见她进来，师父指了指最右侧的冰裂纹青瓷盏：“把今日的‘云栖’泡来瞧瞧。”
茶汤入盏的瞬间，淡青色的雾气在盏口凝成细小的露珠，如晨雾初起时的茶园景象。师父轻啜一口，眼中闪过一丝赞许：“‘雾虹露’的韵脚倒是踩准了，只是‘木灵入茶’时的火候还差三分。”他放下茶盏，目光落在苏棠腕间的缎带上，“下月宗门大比，青棠峰要出三名弟子参加‘灵茶试炼’，你与晏儿、晚儿都准备准备。”
离开静室时，暮色己染透峰头。苏棠站在观星台上，看着山脚下闪烁的万家灯火，忽然想起初入宗门时，师父曾说青棠峰的灵茶之所以独特，是因为每一片茶叶都凝聚着茶人的心意。她低头看着掌心淡淡的灵力纹路，想起白天采茶时江晏说的“茶如修行，急不得”，忽然觉得指尖的茶渍都带着温暖的意味。
夜风送来远处制茶坊传来的茶香，混着师姐林晚哼唱的古老茶歌。苏棠摸了摸竹篮里残留的茶芽，忽然期待起明日的晨露——或许在某片新抽的茶芽里，藏着她未曾发现的灵力奥秘，就像大师兄眼中闪烁的星光，总在她迷茫时照亮前路。
这一晚，苏棠在《茶经》批注里写下：“灵茶之道，始于晨露，终于本心。”窗外，一轮弯月正悄悄爬上老茶树的枝桠，将细碎的银辉洒在她案头未干的茶渍上，宛如撒了一把碎钻，为这个平凡的修行之夜，添了几分令人心动的微光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