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 记忆黑匣
消毒棉球滚过静脉时，林晚数到第三十二道抓痕。
ICU的蓝光在金属器械上流淌，她盯着采血管里逐渐攀升的暗红色液面。顾沉舟的私人医疗舱像颗镶嵌在岩层里的钻石，无菌舱壁折射出十二面体光斑，将正在操作血液分析仪的男人切割成棱角锋利的碎片。
"血小板计数异常。"顾沉舟的指节敲在触摸屏上，蛛网状裂纹从撞击点蔓延开来，"你在服用抗凝血剂？"
林晚的指甲陷进掌心结痂的伤口。三小时前那管从她体内抽走的400cc血液，此刻正在离心机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。她突然想起更衣柜里消失的工牌，以及昨天急诊室那个浑身烧伤却拒绝麻醉的男人——那人被推进手术室前死死攥住她的听诊器，金属听筒在她锁骨烙下新月形淤青。
"比起这个，"她扯开衬衫第三颗纽扣，露出颈间青紫指痕，"顾总不该解释下器官贩卖的传闻吗？"警报器的红光扫过顾沉舟后颈，那里有串数字纹身正在渗血，"比如你父亲名下的生物科技公司，上个月刚接收过二十具青少年尸体。"
离心机突然爆出电火花。顾沉舟转身的瞬间，林晚看见他白大褂内侧别着枚金质徽章——仁和医院院长办公室的收藏柜里，同样的双蛇杖标志嵌在2018年度医疗事故报告封面上。
"尸体编号HT-0415到HT-0434。"他摘下手套，露出指节处的陈旧针孔，"和你一样，都是完美适配我妹妹的活体血库。"
冷藏柜的玻璃门突然蒙上雾气。林晚的视网膜上浮出手术室的无影灯，三年前也是这样潮湿的寒意爬上脊柱。记忆清除仪器的金属头箍刺入太阳穴时，主刀医生的金丝眼镜滑落到鼻梁，镜片后的灰瞳仁像两枚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标本。
金属托盘坠地的巨响将她拽回现实。顾沉舟握着的采血管炸裂成晶状体碎片，淡蓝色液体正沿着操作台边缘滴落。林晚嗅到熟悉的甜腥味——和今晨胶囊里飘出的薄荷香如出一辙。
"神经毒素VX衍生物。"她抹去溅到唇边的液体，"遇空气挥发，三十秒内导致呼吸肌麻痹。"被医用胶带缠绕的右手突然剧烈抽搐，"顾总的手下似乎不太专业？"
呼吸面罩扣上来的瞬间，林晚听见金属柜门开合的嗡鸣。顾沉舟的瞳孔在防毒面罩后收缩成针尖，他白大褂袖口滑出的注射器针头泛着幽蓝冷光。林晚后槽牙间的胶囊残渣开始发烫，她终于想起神秘人字条背面的那行小字：【当蓝光第三次闪烁时咬碎它】
医疗舱的排风扇发出垂死般的嘶鸣。林晚在倒地前抓住顾沉舟的腕表，表面温度显示41.5℃——正是她每年收到神秘贺卡的温度。无数记忆碎片在神经毒素中浮沉：穿着防护服的身影在冷藏柜前记录数据，培养舱里的胚胎有着和她相同的胎记，染血的校徽别在星空蓝礼裙的领口...
"你果然是他们最好的作品。"顾沉舟的声音穿过防护服变得模糊不清，注射器针尖刺破她颈动脉的瞬间，林晚看见他摘下那枚双蛇杖徽章。内侧蚀刻的分子式在视网膜上燃烧，正是她毕业论文被驳回的那组基因编辑序列。
警报声戛然而止时，林晚发现自己站在医疗档案室。成排的金属柜像墓碑般向黑暗深处延伸，2018年的归档标签在手机闪光灯下泛着尸斑似的褐黄。她抽出自己那份病历的瞬间，鼠妇从装订孔里蜂拥而出，啃噬过的纸页上赫然留着DNA鉴定报告——患者与供体基因相似度99.99%。
碎纸机吞吐的残片中，半张手术同意书黏连着咖啡渍。林晚的指尖抚过"记忆清除"字样的钢印，突然摸到凹凸不平的盲文。当她把纸页对准应急灯时，冷汗顺着脊椎滑进尾椎——那些凸点组成的是俄文警告："不要相信克隆体"
通风管道突然传来重物拖行的声响。林晚将病历塞进牛仔裤后袋时，摸到今晨神秘人塞给她的玻璃药瓶。瓶身残留的体温让她浑身战栗，三小时前她亲眼看见这个编号HT-0415的药瓶，出现在顾沉舟的血液分析仪屏幕上。
"看来我们的小白鼠学会偷食了。"顾沉舟的声音从档案室顶端传来。林晚抬头看见监控摄像头缓缓转动，红色光点在她胸前画着十字。她捏碎药瓶的瞬间，淡粉色烟雾裹着留兰香席卷整个空间，烟雾中浮现的荧光字迹正是三年前从她大脑里删除的记忆坐标。
逃生通道的感应灯依次亮起，像排列在基因链上的碱基对。林晚在狂奔中听见骨骼咯吱作响，仿佛有另一个灵魂正在这具身体里苏醒。当她撞开安全出口的瞬间，月光正照在停车场那辆黑色林肯的车窗上——后排穿着病号服的少女缓缓转头，玻璃倒影里浮现出她此刻因恐惧而扭曲的脸。
